是現實,當然沒有現實感;但是做夢的時候,不會覺得這並非現實,剛醒來的階段應該也無法區別夢境與現實。
儘管如此,夢的記憶卻無端遙遠。
就像那種感覺。
可是那段記憶絕不混濁。
沒有摻雜其他記憶,也沒有任何沉澱難辨或是隱晦之處。那是非常透明,而且澄澈的記憶。只是……似乎相當遙遠。
那是少女的臉孔。
還有少女的聲音。
少女——我覺得應該是少女。我記得那張臉,但我沒辦法畫下來,而且她長得不像任何人,她和我認識的任何一名女性都不像。
我也想過,那會不會是我根據小學或中學同學的印象在腦內塑造出來的虛構臉孔?我當時翻出了相簿試圖確認,但記憶中的那張臉,還是與任何一個同學都毫不相像。那當然也不是鄰近孩童的臉,更不是在電視或雜誌上看到的模特兒或藝人的臉。
那張臉不像任何人。
聲音也是。
我從來沒聽過那樣的聲音。不……聽是聽過,但和我過去聽過的任何人的聲音都不同。我從未聽過一樣的聲音。
只有這一點,我可以確定。
那張臉不是任何人的臉,那聲音不是任何人的聲音。
可是我能夠確定的其實只有這些,此外的一切全都模糊不清。沒一樣清楚的,等於毫無任何具體的記憶,所以我才會說不像任何人吧。因為如果我記得一清二楚,即便有所不同,應該也說得出像誰吧。
所以,
我現在認為,那或許是一場夢。
可是我也十分相信那不可能是夢。
我會強烈地如此感覺的理由,就是殘留在臉頰上的榻榻米那冰涼的觸感。
既然在根本之處伴隨著如此逼真的記憶,我實在無法認為那只是一場夢,而且那也不是僅只一次的記憶。如果是夢,不可能有那麼多次。
我在某一段時期,反覆記住了這個事實。
換言之,我看過那張臉好幾次,還聽過她的聲音。
不。講得更精確點,我確實有著“去年也看到了”的記憶,還有“之前是這樣的”,“在更之前是那樣的”的記憶。最早是何時看見的,我已不復記憶,可是我一年至少會看到那張臉一次。
好懷念。
懷念得教人心痛。
懷念得就像憶起了死別的家人。
然後,
可怕極了。
我的外婆有許多兄弟姐妹。外婆是家中長女,每年一次,外婆家的族人會在外婆的孃家——也就是外婆的大哥,舅公家眾會。
這是慣例了。聚會的日子似乎不固定,但大抵都是在年關將近的時候。除夕和過年時大夥會各自回家,所以應該是聖誕節前後的三四天,也就是寒假期間。
會錯開過年,大概是因為家族中有許多像外婆那樣的女性。外婆一族似乎十分團結,也沒有大家族常見的勾心鬥角,每個人感情都很好;但也因為是個老派的家族,認為過年就是要在各自的夫家過吧。因為外婆和所有妹妹都會在過年前返回夫家,而兄弟就留在老家過年。
我出生後的十幾年間,每年都被外婆和父母帶去舅公家,在那裡住上幾天。開始上學以後,就配合寒假的時間過去。不過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也有不少年沒有去。
外婆的孃家是棟非常宏偉的日式房屋。
外婆家是財勢兼具的豪農。不,過去曾是。
我想豪農這個名詞,在人們的心目中還具有真實性,應該只到昭和中期左右。至少在我的感覺裡是這樣的。現代當然也有大農家,但我們不會稱他們為豪農。現在的大農家只是有土地、有錢,或是生產量大一些罷了,我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