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3部分

好。這讓張牧既欣慰又激動,這疙疙瘩瘩的山間小路從此竟成了他們每個週末的期待。雖然天天都同在一所學校裡,但是既便在同一個班裡,上課聽講,下課作業,根本就沒有可供自己支配的時間。

第三節

第三節

這天傍晚,黑金子總算露出了真面目。西大街挖煤的這可是頭一戶,就連大妮子他們早幹多少天的人家還沒見到煤的影子呢,況且這還是鋪炭,一米二的鋪炭,這在周邊的大小礦裡邊,可算得上是正兒八經的富礦。

這黑黝黝的,閃著烏黑亮光的東西,分明就是票子,分明就是燦晶晶的金子啊。它們靜靜地等待著,等待了不知幾千年幾萬年,等待著總有一天重見天日,等待著總有一天讓那些貪婪的人前來發瘋。果然,丁家要發瘋了,他們激動得心潮澎湃,他們興奮得兩眼發紅,他們忘記了吃飯、他們忘記了睡覺,他們更忘記了黑夜白晝。千呼萬喚,真是千呼萬喚啊。丁思武看著全家人,個個都是激動無比的樣子,還有那些羨慕著的街坊鄰居,他們像追星族看見了當紅歌星。

不幾天的工夫,井上的煤就堆成了小山。井口上的幾盞大燈,彷彿賽過太陽,在漆黑空曠的夜空裡明晃晃、白刺刺。大車小車你挨我擠,把一條彎彎曲曲的土路薰成了黑色,直到軋成了煊騰騰的黑麵缸。這口缸像個沸騰的大染缸,把它周圍的一切全變成了清一色的黑:黃色的土路黑了,綠色的麥苗黑了,就連人也黑了:花白的頭髮黑了、五顏六色的衣服黑了,臉面更是黑了。

丁思武今天要下井。他非下不可。非下不可。

前幾天是幾個哥哥輪流著下,他下不下的都沒多大關係。今天不行了,他非下不可。幾個嫂子在家忙著做飯送飯,父子幾個也各有分工。父親在井口賣煤,他的腰痛病又犯了,無法勝任井下的活。三哥跑外,負責買東西聯絡業務什麼的。大哥、四哥在井下已連軸轉了好幾天,再不上來休息就扛不住了,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明白下井不同於別的,這埋了沒死的活兒,全仗著一股子精氣神兒提著,人一疲勞就容易出事。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心尖子,他知道,不光母親護著他,就是父親也偏著,自己才不像幾個哥哥那樣到井下幹活。但是,今天他非得下。再不下,他覺得就不是男人了。他激動的手都有點抖了,就像夢中見到馬六亭,明明是醒來了,可還是那麼激動,雖然他知道,這分明是兩碼事,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可他就是聯絡到了一塊。媽的,肚子裡墨水少,打個比方也遭人笑,馬六亭她要是聽了,較準會笑。好呆是夢,是給自己打比方,此刻他真的笑了,不是做夢,太陽在頭頂掛著,擰一把大腿自己還感覺到疼。他笑了,笑得坦然了,只要跨過這一步,自己就是男人了!能不笑嗎?笑,應該笑,不笑才是夢。

該下的,該下的。大哥能下,幾個哥哥都能下,你丁思武算是什麼特別的東西,你怎麼就不能下?當他把大哥的安全帽扣到自己的頭上時,立刻覺得有股子英雄氣概貫穿了全身,他昂著頭,大步來到了井口:忍不住的還是往下看了——井筒子黑呼呼的,彷彿通向地獄一般,一眼根本望不到底。媽的,怎麼要暈?心裡罵著自己,壯了壯膽拽過井口的繩子。工人們都是這麼下的,他們在井下正等著他去“量錊”開工。

三角架由三根長長的粗木頭做成。頂端是一個滑輪,滑輪上是一根指頭粗的鋼絲繩,鋼絲繩的一端吊著個特製的大竹筐,另一端纏繞在膠車上。工人上下井時則換下大竹筐,拴上一根約有二尺長的小鐵棍,人站在鐵棍上,一條膠皮安全帶連著人與繩子。做父親的看著站在井口邊的小兒子,不知為什麼,腦海裡出現的竟是李玉和上刑場的那付畫面,他黑著臉,用一根長鐵勾子把吊在井口中央的鋼絲繩拉到手,拴在了兒子的腰上,見兒子已握緊了繩子,他一揮手,那邊的膠車便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