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昭扯扯唇角,嘲諷的笑容一閃而過。
“夫人,少爺來了。”
丫鬟通稟聲還未落下,一個少年掀了簾子進屋。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身姿挺拔,面容雋秀。咋看之下,與江雲昭有三四分相似。
江承曄進屋先是喚了聲“母親”,轉眼一瞧,便望見了江雲昭。他輕輕笑了下,說道:“我今日可是起得有些晚了,竟是比妹妹來得還遲。”
前一世死之前,江雲昭做夢都想再聽哥哥喚一聲“妹妹”,如今得償所願,禁不住想要淚流。她忙垂下眼掩去所有思緒,頓了頓,方才抬眸笑道:“不是哥哥來遲了,是我今日來得較早。”
“咦?你這懶丫頭莫不是轉了性子了?”江承曄打趣一句,轉而看向襁褓中的兩個小娃娃,放輕了聲音,問兩位乳母道:“弟弟們睡得如何?昨夜可曾亂鬧?”
“回少爺的話,兩位小少爺極其乖巧,除了餓時哭幾聲外,其他時候都睡得香甜得很。”
劉嬸話音剛落,小傢伙們似有所感,齊齊閉著眼張著小嘴打了個哈欠。動作齊整,宛如一人。
屋內眾人便都笑了。
江雲昭跟著大家一起翹了翹唇角,可是那笑意,始終無法到達眼底。
一切一切的轉變,就從這一天開始。
今日,她勢必要護好至親,掐斷那一切悲劇的源頭!
江雲昭喚過母親身邊的大丫鬟紅錦,行至僻靜處,悄聲囑咐道:“今日賓客眾多,飲食上難免有所疏漏。母親剛生了弟弟沒多久,身子必然還有所虧損,你到佈菜之時留心些,不要選那些母親愛吃的,而是看著旁人吃過哪種後無礙,你便給母親選哪種。紅芳那邊你去說聲,讓她給父親佈菜時也仔細著這些。還有,如果有人單獨給爹孃送吃食,可以接過來,卻萬萬不要給他們吃。一定要記住了!”
她素日裡最是和善溫婉,何時用這般嚴厲而鄭重的語氣說過話?雖然只有八歲的年紀,卻已經隱隱現出侯府嫡女的氣度。
待到看清她鼻尖微微冒出的汗珠,紅錦心中一凜,知曉這事或許並不簡單,忙恭敬答道:“姑娘放心,奴婢省得。奴婢等下就去和姐姐說聲。”
她們二人做事一向穩妥,江雲昭見狀,雖放下兩分心來,卻依然保持警惕,不敢大意。
今日是小傢伙們的百日宴,寧陽侯一早看過他們後,便等在外院準備接待前來道賀的親友,並未回內院,江雲昭此時就沒能見到父親。
一切收拾停當,秦氏又遣了人去問,聽說老夫人那邊早已起身,這便帶了孩子們去往老夫人住的安園行去。
行至半途,轉過一個迴廊時,旁邊有一行人恰好也走到了這個地方。
兩相一照面,這邊眾人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對方為首那名婦人已經揚聲笑道:“可是巧了,剛剛我還跟珊姐兒唸叨你們呢,這就遇到了!”
聽到她的聲音,江雲昭的心裡陡然升起憤怒與怨恨。這情緒來得那麼突然,瞬息間就竄遍四肢百骸,攪得她呼吸紊亂,指尖都開始微微顫抖。
前世之時,父母熬不住過世後,哥哥突然得了瘋症,自己跳入河中。救起來時,已無氣息。
就在那一日,江雲昭哭暈倒地。醒來時,已被人塞住口綁在祠堂。那些人就這麼將她圍在當中,漠然地看著。而這個女人,狂笑不止,宛若鬼聲,迴盪在屋裡,久久不散。
‘哎呀,昭姐兒,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守個靈堂都不注意燭火呢?這不,把祠堂燒著了,自己卻沒來得及逃出來把。啊,細算起來,你們大房,這一次,可實實在在沒人了!一個都不剩!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什麼都不怕!’
一想到那些人冷笑著點燃火的醜惡嘴臉,江雲昭的身子彷彿又嚐了一遍烈火燒身的痛苦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