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酒醒之後的柳岸再次與她一起坐在私塾裡,問的卻是:“我昨晚怎麼回去的?”
華年一愣,心略略下沉:“你不記得了?”
“從離開酒家起就不記得了。”他滿眼茫然,困惑地嘟囔。
放在桌下的手捏緊,華年垂了眼眸。
那麼明亮的月亮,原來就只她一個人記得。
有些可惜。
那她該不該提醒他呢??????
猶豫間私塾已經放課,柳岸被人眾星捧月地圍在前頭,華年一個人安靜地跟在後頭。
同行的公子哥突然說了一句:“我們都定親了,柳大公子怎麼還沒動靜?”
柳岸嘖了一聲:“我也納悶呢,你這樣的尊容都有人上門說親,我那門庭怎麼那般安靜?”
“這還不明白麼?”有人朝他後頭努嘴,“現在整個上京都以為你想娶她,旁人自然不會來自討沒趣。”
說著,嘻嘻哈哈地起鬨:“不如二位就定下這親事吧,反正也總跟並蒂蓮似的長在一起。”
華年心裡一跳。
她抬頭朝他看去,想看他會怎麼回答,卻見柳岸深深地皺起了眉。
“跟她定親?”他抬起下巴,滿臉不可思議,“我家是二品正員,她爹不過是七品的末流。”
當玩伴可以,定親是從何說起?
如遭雷劈,華年定在了原地。
一剎那她感覺自己又掉進了從前的那個魚池裡,水溼透她的衣裳,半分尊嚴也沒給她留下。
而這一次,推她下去的是當初救她上去的人。
許是她臉色實在太難看,柳岸撥開人群走回她面前,倒吸一口涼氣問:“你還真起了這種歹心啊?”
“沒有。”她答,“我就是有點累了,先回去了。”
“站住。”他倏地不悅起來,抬袖攔住她的去路,凌人的氣勢噴薄而出,“你是在給我臉色看嗎?”
半個步子僵在原地,華年顫了顫。
她恍然想起,以自己的家境能讀上恭王府的私塾、能結交那麼多權貴、能穿上一套又一套的雪錦長裙,都是託他的福。
只要柳岸一句話,她現在就會被趕出學堂,再也進不來。
華年沉默。
她垂眼跟在他身後,依舊替他抄功課,替他逛瓦舍打掩護,替他跑腿買各種物件。
只是,像被人戳破了什麼窗戶紙一般,柳岸分外惱怒,為了讓她看清自己的位置,他刻意與私塾裡其他的官家姑娘走近,還故意讓她站在旁邊放風。
說不難受是假的,一開始華年難受得手都發抖。
但後來她就習慣了,看著他身邊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能從容地替他打掩護,也能面不改色地為他的各路心上人挑選禮物。
柳岸的脾氣開始變得陰晴不定,嫌她買的禮物不好,又非只要她去給人買。看她不順眼,卻又硬要留她跟在身邊。
十七歲那年,柳岸與一家貴門定了親事。
他似笑非笑地著看著她道:“這次的禮物也得麻煩你了,那位姑娘眼界高,貴重的不見得稀罕,你繡工好,就給她繡一套滿繡的飛鳳服吧。”
華年垂著眼皮答:“好。”
柳岸怔了怔,不知為何臉色反而難看起來:“我說是滿繡的飛鳳服,不能假他人之手。”
飛鳳服難繡,就算是上京最熟練的繡娘,也要繡上三個月。
華年卻還是點頭:“我知道,我會繡好讓人送來。”
柳岸起身走到她跟前,抿緊了唇道:“你先前答應過,不會對我起歹心。”
“這不是歹心。”
“不是歹心你吃飽了撐的答應這個?!”
華年與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