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寂靜夜裡,躺在床上的大爹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他根本沒睡著。粗壯五短身子平躺在簡陋的木板床上,紅紅的眼睜得大大的,像望著屋頂樑柱,鬍碴子爬滿了滿臉。
他的心頭肉,他的寶貝女兒——
但在西疆這個荒涼地方擺攤賣面,賣一輩子,也過不了舒服日子。如果可以,至少別讓她再吃苦……當爹的,只有這麼微薄的希望。
吱地輕響,門扉輕輕被推開,大爹一聽見,就迅速閉上眼裝睡,滿腹地心事全沉在肚子裡。
季月輕手輕腳走了過來。探頭看了看,又幫他拉了拉被子。然後大爹聽著她在房裡走動,倒了杯茶擱在桌上,又沾溼了條布巾,準備讓他擦臉。因為怕他要吐,還清出了一個原本放炭的小桶,放在床腳。
大爹的鼻頭又是一酸,打從她懂事以來,都是這般照顧他,小小年紀就俐落能幹,全是環境的因素。
爹沒辦法讓女兒過好日子,希望、希望那個被爹重重託付過的男人,能真如自己所應允,會好好照顧她——
大爹忍不住,用力抽了抽鼻子。
季月趕快過來把乾淨的帕子塞給他,一面忍不住嘀咕:“大半夜的喝成這樣,看吧,這不是著涼了?還流鼻涕!”
大爹翻了個身,背對著女兒,繼續裝睡。
季月在床沿坐下,自言自語似的低喃著,“何必這樣呢?我只是出門去玩一趟,很快就回來了,別擔心嘛。”
眼眶直髮燙,臉上有熱熱的什麼滑落,直滴到腮邊落腮鬍裡,大爹也不管了。女兒是大了,留也留不住,不如放手,也只能放手——
終於,他們上路了。
但才離了西疆駐地沒多遠,季月就詫異地察覺,很多事變得不一樣。
在西疆的時候,慕容開雖是少將軍,卻從沒擺過將軍的架子。他個性直來直往,不耐煩許多繁文縟節,常常還罵自己好友兼妹夫、得力助手景軍師太過客套,說話老恭恭敬敬的挺惹厭。
但這一路上遇到的其他人,不管是驛館的管事,或是聞訊前來迎接的地方官,甚至是有錢有勢的鄉紳富豪等等,無不曲意奉承。左一聲少將軍、右一聲少將軍,美酒好菜全準備著,房間早已打掃乾淨等候入住,招呼得無微不至。
“都是我們夜以繼日的戌守邊疆,他們才有太平日子過,否則的話,要山賊有山賊,要馬幫有馬幫,誰還能高枕無憂?”面對這一切,慕容開早已司空見慣,理所當然地說。
“可是……也不用這麼殷勤吧?”她跟在慕容開身後,不悅地抱怨。
因為門口立著兩名嬌滴滴的貌美女子,一人手上提著食盒,一人則抱著一小罈美酒,巧笑倩兮等著伺候少將軍,季月怎麼看怎麼刺眼。
“有酒就喝,有菜就吃,我來者不拒。”慕容開對豔女一揮手,“都拿上來吧,擱桌上就好。”
季月肚子裡燒了一把火,而且火勢越來越猛。她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兩個訓練有素的豔女鶯聲嚦嚦地奉承少將軍多麼英俊,多麼有為,多麼健壯,多麼……聽得她耳朵都快流油了。
再聽下去,她非得把早上趕路時吃的窩窩頭全給吐出來不可!實在待不住了,索性賭氣一扭身,氣呼呼地回到隔壁自己住的下人房。
反正有人正忙,根本沒空注意她。
哼,最好吃死他、喝死他、膩死他!
嬌媚入骨的甜笑撒嬌聲不斷傳過來,季月滾在內床,用被子死命矇住頭,蒙得都快沒氣了,只求一點點寧靜,讓她好睡一會兒!一連好多日的騎馬趕路,饒是她騎慣了西疆的駿馬,也累壞了。
氣著氣著,迷迷糊糊的也睡著了。等到突然驚醒時,是猛然發現有人正在扯她的被子。這也就罷了,扯完被子,竟不安分地來扯的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