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分開?好多次,好多次,我身上捱了鞭子,是那個陰陽怪氣的白鬼打的,因為第二天早晨我在田壟上遲了到。好多次,好多次,我把兩倍於所需的木頭劈成劈柴,來確保那些白佬有足夠的柴禾燒,不至於到處喊我,因為我決心要去會我的喬·特雷斯了,什麼都不管不顧,愛幹嗎幹嗎,能幹嗎幹嗎,他是我的喬·特雷斯。我的。我是從所有人中間把喬挑出來的,他與眾不同,能讓人半夜三更站在甘蔗中間,讓任何一個女人在大白天夢見他,結果害得她把車趕出了車轍,還得費勁地讓騾子回到大道上。任何一個女人,不止是我。也許她看見的就是那個。不是那拖著個樣品箱的五十歲男人,而是我的喬·特雷斯,我的體內蘊藏著光的弗吉尼亞的喬·特雷斯,肩膀瘦得像剃刀一樣鋒利,用顏色不同的兩隻眼睛看著我,而且從來對別人視而不見。她可能看著他、然後就看到了那個?在“靛青”的那張桌子底下,她敲著他那軟得好像嬰兒的大腿,但那時感覺到它以前的樣子了嗎,皮繃得那麼緊,幾乎要裂開,讓鐵一般的肌肉迸出來?她感覺到那個,瞭解那個嗎?那個,還有其他的事情,我本該知道卻不知道的事情?對我藏著掖著的秘密事,或者我沒注意到的事?是因為那個,他才讓她把他那一品脫冰淇淋四周化掉的部分刮掉,讓她把手伸進他的黃油鹹爆米花隨便抓的吧。像她那樣一個年輕姑娘,剛出高中校門,頭髮沒有編成辮子,頭一回搽了口紅,穿了高跟鞋,她看見了什麼?他又看見了什麼?一個黑面板換成深黃色面板的年輕的我?一個短髮換成波浪長髮的年輕的我?要麼根本就不是我。是一個他在弗吉尼亞愛過的我,因為那個多卡絲姑娘與那兒根本無關。是因為那個嗎?是誰呢?他在甘蔗田裡跑進黑暗中去會我的時候想的是誰呢?一個金色的人嗎,就像我自己的那個金色少年?我從未見過他,少女時代卻給他撕了個粉碎,就好像我們真的曾是最最相愛的情人。幫幫我,上帝,如果是因為那個就幫幫我吧,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更瞭解他、更愛他,特魯·貝爾除外,一開始就是她使我迷上他的。事情就是那樣的嗎?他站在甘蔗中間,企圖捕獲一個就要會面的姑娘,可他的心什麼全明白,而我呢,死纏著他,卻希望他就是那個我也從未見過的金色少年。也就是說,從最一開始我就是個替身,他也一樣。
爵士樂 第四章(3)
我變得沉默了,因為我不能說的東西總是從我嘴裡冒出來。我變得沉默了,因為我不知道我的雙手在一天的工作幹完之後會幹些什麼。在我身體裡發生的事,我想與我無關,也與喬無關,因為我只需要用隨便哪一種方式抓住他,而發瘋會使我失去他。
坐在雜貨鋪稀薄、刺眼的光線裡,在一個高腳杯裡鼓搗著一把長勺,這讓她想起了另一個在桌旁假裝從杯子裡喝東西的女人。她的母親。她可不想那樣。哦,永遠不想那樣。在月光下,獨自一人坐在桌子旁,從一隻白瓷杯裡沒完沒了地呷著煮好的咖啡,全喝光了就假裝在呷,等著早晨來臨,那時男人們就來了,他們說話聲音很低,就好像屋裡除了他們自己沒有別人,在我們的東西里挑來挑去,拎出他們想要的——他們說那是屬於他們的,儘管我們用來做飯,在裡面洗床單,坐在上面,在上面吃飯。那是在他們拖走了犁、鐮刀、騾子、母豬、攪乳機和軋牛油機之後。然後他們就進了房子,我們這些小孩子全都把一隻腳放在另一隻腳上面腳盯著看。他們到了桌子旁邊,我們的母親正抱著一個空杯子坐在那裡。他們從她身子下面把桌子抽走,然後,她正在那兒自己坐著呢,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手裡拿著杯子,他們又回來倒空了她坐著的椅子。她沒有馬上跳起來,所以他們晃了晃椅子,但她還是坐在上面——怔怔地看著前方——他們就把她倒了出去,就像你要把貓弄到座位下面,可又不想碰它、也不想把它拎起來抱在懷裡時做的那樣。你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