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空了一樣,所有的情緒,似乎都隨著我爹的逝去,而一同死去。
我覺得,似乎下一刻,他就會再次醒來,睜開清亮的眼睛,叫我“兮兒”;似乎下一刻,他就會站在我面前,依舊羽扇綸巾,飄然有神仙之姿;似乎我還能在他的懷裡撒嬌,扯他的鬍子,看他望著我的眼光中滿是寵愛之情。
可是,沒有。
我面無表情,眼睜睜地看著楊儀拿來實現準備好的大龕,把七粒米置於我爹口中,把他放入龕中,腳下點起一盞明燈。
我默默地走開,心裡想的,是我還有事情要做,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來到自己的偏帳,拿起刻刀,走到那木像前,繼續雕刻起來。
退兵之時,姜維馬上要做的,我要快點刻完,然後還要上色,要是完了,就要耽誤姜維的事情了。
衣帶飄然,羽扇輕依,青須屢屢,眉目分明。
他就是這樣的。
天亮了。
可是他再也看不到了。
☆、假作真時
“敏敏,你要休息。”趙統在身後叫我。
我沒有回話,還是在雕刻手裡的木像。
他走過來拉住我的手:“你不能這樣,”他皺眉道,“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你自己。”
我也不反抗,只是呆呆地看著他,答非所問地說,“你說,我是不是很不孝?”
“敏敏……”
“爹對我這麼好,可是他去了,我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是不是很不孝?”我對著趙統笑,“我真是很不孝。”
“敏敏,別這樣。”他把我擁到懷裡,“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一點。”
“可是,問題就在這裡。”我在他懷裡嘟囔道,“我哭不出來啊。”
我慢慢推開他,“你還是讓我做完這個吧,馬上就要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說完我回過頭去,繼續去做木像。
我知道趙統一定還想說什麼,但我沒有再去看他,最後我聽到他嘆了一口氣,坐到了一邊的矮座上,抱著手臂盯著我看。
他這一坐就坐到了中午,他走了出去,回來的時候,拿了飯菜回來。
“至少吃點吧。”他把飯菜放在桌上,過來對我說。
我沒有停手,好像沒有聽到一樣。或者說,我是聽到了,但是好像那話傳入大腦,我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敏敏!”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把刻刀從我手裡拿開,“你一定要吃飯,你這樣下去,是要追隨你爹去嗎?”
我依舊呆呆的,被他帶到桌前,他把我當小孩子一樣,一勺一勺地餵我吃,我只是機械地嚼咽,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麼。
吃到一半,我突然覺得自己胃裡翻江倒海,這下我總算還知道要衝到外面,把剛吃下去的東西吐了個乾淨。
趙統跟著我跑出來,看到我的反應,站在旁邊一聲不吭,等到我吐完了,他把我拉過來,掏出絹帕,小心地幫我擦乾淨嘴邊,然後把我重新帶進營中,把我按在桌案邊。
“你給我好好坐著,我給你拿點粥來。”說著他又出去了。
可他回來的時候,我又在刻木像了。
他繼續餵我。這次他不敢多喂,吃了半碗,便罷了手。
我又默默回到之前的工作,他依舊在旁邊不吭聲地看著我,我知道他擔心,可是我卻不知道怎麼做,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想把手裡的木像給刻好。
晚飯的時候,他又出去給我拿吃的。
他走了沒多久,外面下雨了。噼噼啪啪地打在營帳上,讓人覺得心焦。
我放下手裡的刻刀,看看外面,想著他好像沒有帶雨具,會被淋溼的。我去找出自己的油布傘和一頂斗笠,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