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桃一愣,下意識接過油紙包。輦車顛簸,兩人的指節輕輕擦過,微癢的觸感。
開啟一看,竟是軟糯晶瑩的柿子糕。
紀初桃忙合上油紙包,瞥了眼身側打盹的挽竹,挑開車簾的一角輕聲道:「你給我這個作甚?」
祁炎嘴角一勾,側顏硬朗,一手執劍一手捏著韁繩道:「殿下天還未亮便準備躬桑事宜,怕殿下餓,準備了些吃的。」
大概是騎在馬背上的緣故,紀初桃看他都覺得高大了許多。
他以前冷冰冰時尚不覺得,偶爾一笑便如春風化雪,骨子裡透出的桀驁可靠,讓人移不開眼。
紀初桃的確餓了,嚥了咽口水,忍著笑肅然道:「本宮齋戒著呢,需等午後升席酬酢方能進食。」
祁炎面不改色:「臣給殿下擋著,無人知曉。」
紀初桃軟軟瞪了他一眼,遲疑片刻,放下車簾,腦袋縮了回去。
巳時,抵達郊外桑田穹廬。
此處三面環山,綠意盎然,偶見白鷺飛過。山腳一片草地,設有高臺穹廬,周邊散落著幾十頂白蘑菇似的帳篷,專供命婦和侍臣休憩。
田間小路崎嶇,紀初桃拖著繁複的禮衣下車,一個沒踩穩,身體一歪,被一隻大手及時託腰穩住。
祁炎扶穩她,而後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嘴角,露出一個微痞的笑來。
紀初桃一愣,順勢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摸到些許柿子糕的碎屑。
不由臉一紅,命宮婢取來帕子仔細拭淨嘴角,方朝著穹廬而去,命尚宮奏樂祭祀。
午後用過饌食,長公主和皇帝便要分別下地勞作。
長公主率領命婦用金鉤採桑餵蠶,皇帝則先農耕作,雖說只是形式而已,並不需要真的耕田犁地,但對於養尊處優的天子來說,在太陽下來回走動幾個時辰也是夠累的。
紀初桃行了採桑禮,正與命婦們勞酒,便忽聞田間一陣騷亂。
有太監匆匆來報,焦急道:「殿下,陛下中熱昏厥了!」
營帳內一片譁然,紀初桃忙放下酒盞器皿,皺眉鎮定道:「慌什麼?快傳太醫。」
於是眾內侍將昏厥的小皇帝抬入營帳歇息,打水的打水,熬藥的熬藥,一片混亂。
禍不單行,傍晚天色驟變,陰風陣陣,恐有大雨。
皇帝又生病了,不宜勞頓,太常寺和尚宮的人議論之下,建議就地紮營過夜,明日雨停再回宮。
皇帝的暑熱已經消退了,人還睡著,紀初桃命內侍好生照料,自己便拖著疲乏了一夜的身子出了營帳,呼吸一口雨前潮濕的空氣。
出行前並未做好過夜的打算,許多東西都未帶齊。紀初桃讓宮婢回營帳鋪床燒水,自己則獨自前往前面的小溪旁散心。
小溪並沒有多遠,何況周圍有禁軍巡邏,五步一崗,並不擔心有危險。
紀初桃在溪邊蹲下,掬了一捧清水潑在臉上,洗去一天的勞累黏膩。正舒服地喟嘆一聲,卻忽聞不遠處也有水聲而來。
火把明滅,借著夜色初臨前昏暗矇昧的光看去,只見上游淺溪處站了條熟悉高大的影子,衣裳褪至腰間,赤著上身,在水中沐浴。
方才太累,心思渙散,竟沒有發現!
正猶豫著要不要偷偷溜開,那影子卻是聽見了動靜,忽地轉過身來。身上清冷的水光閃現,勾勒出一身令人血脈僨張的肌肉線條……
紀初桃倒吸一口氣,下意識起身要走,卻踩到繁瑣的禮衣裙邊,又墩地摔坐回原地,痛得悶哼一聲。
「殿下。」熟悉而略顯緊張的聲音,是祁炎。
紀初桃保持著蹲坐的姿勢仰頭,眼睜睜看著男人一邊穿起那件因濕透了而顯得薄可透肉的衣裳,一邊涉水大步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