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一使眼色,便與一旁同採桑的姐妹望著笑做一團。
英祥被她們笑得自己倒不好意思起來,上前拱拱手道:“勞駕!敢問博家的娘子在哪裡採桑?”
其間有一位少婦似乎大膽潑辣些,撫了撫鬢角落落大方笑道:“博家娘子最美,你是慕名而來的麼?”話音落,兩旁頓時一陣喈喈咯咯的笑聲連綿起伏地響起來。桑樹深處有人高聲道:“誰又在派我的閒話?”
先說話那少婦笑著提高聲音道:“沒有!一個好英俊的小倌特特地來找你呢!”那雙神飛的雙眸又在英祥臉上繞了一圈,回首握著嘴偷笑。
英祥循聲望去,桑田裡頭站著一位女子,青色布帕包著頭,耳邊垂下幾綹烏黑的髮絲,一身藍花布衫,黑色褶裙,肩頭斜揹著竹編的深筐,背上還有一個睡熟的白胖娃娃。她手裡拿著籠鉤,鉤下桑枝,麻利地擷取中間部分不老不嫩的碧綠葉片放入揹簍,顯得利落極了;她粗服亂頭,全無粉黛,而在一群年輕女子裡依然美得耀目,不僅僅是如雪的肌膚和如畫的五官,更是那臉上沉靜而自信的神色,自然地和別人比較出一種清貴氣息來。除了冰兒,卻還有誰?
英祥滿心遏不住的歡喜,也不怕旁人笑話,幾步到冰兒身邊,含笑道:“累了吧?”
冰兒的額角已經有微微的汗水,越發蒸騰得面板如剛剛做好的酥酪一般,她嫣然笑道:“不累。才摘了半筐。”
英祥從袖子中掏出一方絹子,小心為她拭去額角的汗水,輕聲問道:“可被辣毛蟲蜇到?”冰兒聽見旁邊人已經開始“吃吃”地偷笑,低了頭有些臉紅:“你也忒小看我了!”英祥見她神色,已經明白了三分,從她頸邊探頭過去,親了親兒子奕霄的滿含著奶香的小臉蛋,笑道:“他睡得倒熟!”
冰兒便放下肩上的竹筐,把背上揹著的兒子移到胸前抱著,果然見他還是沉沉地睡,偶爾咂咂嘴,偶爾還會露出一個無意識的笑容,咧開還沒有長牙的小嘴巴,越發的惹疼。英祥心中一陣酸楚襲來,倒不是悲傷,而是久違的幸福感:嬌妻愛子就這樣依偎在自己的身邊,各個臉上都是滿足的明媚笑意,雖則他們沒有大富大貴,可也沒有富貴帶來的那些無奈的煩憂和動魄驚心的利害。就這樣平平淡淡一輩子,多好!
邵則正看著這一家子在暖暖春陽下相依相伴的場景,不由亦生羨慕之意,這樣一對璧人!這樣無憂的一家子!過了好一會兒,見英祥回來,忍不住要捉弄他:“希麟先生,真令人豔羨啊!這裡的這些女兒們,只怕也對你們傾慕得緊呢!”
英祥很少聽縣令說這樣的話,臉都不由有些紅,笑道:“大令取笑了!”邵則正亦覺自己有些說話過當了,拍拍英祥的肩膀賠了一笑,說道:“古詩中說的:‘女兒採春桑,歌吹當春曲。冶遊採桑女,盡有芳春_色。姿容應春媚,粉黛不加飾。繫條採春桑,採葉何紛紛。’我以前雖也是風塵吏,倒沒有下來親眼見過。”
英祥笑道:“如今四海昇平,賦稅又是天下輪著幾年一蠲免,百姓養蠶種桑都有厚利,就辛苦些也不怕。”
邵則正回身看看那些仍在說笑,也仍在左右開弓努力採著桑葉的婦女們,點頭道:“躬逢盛世啊!”退出桑田,卻還有些遺憾,嘆口氣道:“主上英明,但是胥吏積弊已久,我雖是縣令,無力之處甚多啊!”
英祥見他憂嘆,心裡也不免有些同悲之意,道:“大令實心為民,雖無力改變積弊,但天下之事,做得一分是一分,總強過那些和光同塵到連百姓都不顧惜的為宦者。”他雖然在勸,心裡也道:皇上目之所及都是地方官吏報喜之聲,而下面那些漸起的汙濁,卻如蠶食桑葉一般,緩緩把洞蛀得大了,終至無法彌補——歷朝歷代,都是始盛而終衰,正是為這些蛀洞漸漸難以彌補之過。他雖居江湖,卻也有憂廟堂之心,不由陪著邵則正嘆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