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這麼著也不是法子!總得給想想轍兒!”
裡頭哄哄然,請了御醫過來,御醫倒是篤定,笑著捋須道:“兒身轉動,母腹必痛,現在才不過大半日,亦不算遲日不生,娘娘和夫人不用驚怕。娘娘若有餘力,倒不妨起身走走,又或者倚著牆柱站會兒,身子直了,胎元不會轉動不順。”
“可要用些藥來催產?”
“不必不必!”御醫道,“娘娘身子健旺,這一胎必然順利。若濫用活血滑胎的藥劑,反怕傷了孩子。娘娘少吃些東西,養養力氣,等胎頭全下,胞漿破出,再用力一努,自然瓜熟蒂落。”
他這裡看人挑擔不吃力,翩翩然一番話下來,打了個千兒,拎著藥箱出寢宮外守候去了。裡頭的惇妃只覺時光漫長,痛苦不知何時才能停息,在陣痛的間隙,抱著母親撒嬌兒:“額娘,這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穩婆、姥姥忙著把屋子裡所有傢什的抽屜一一開啟,唸叨著為產婦“開骨縫”,又備著熱水、剪刀、木碗,木鍁,黑氈等臨產要用的東西。都統夫人看著女兒楚楚可憐的樣子,心疼不過,低聲道:“我的兒!再熬熬罷!剛剛我出去,瞧著皇上也在正殿裡候著,端著茶不思量喝,心事沉沉的模樣。敢情也在盼你肚子裡這個老來子呢!你想想看,你服侍在皇上身邊時不過區區一個常在,倒是懷了這個娃兒後升遷如火,若不是他,你敢想自己已經越過那麼些人當上了皇妃?”她的嘴朝惇妃的肚子努了努:“乖囡!聽太醫和姥姥的話,把這個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皇上寵孩子,自然也因子及母,你將來有的是後福!”
聽說乾隆居然在翊坤宮外等候自己產子,惇妃一陣感念,渾身像來了勁兒似的,點點頭,咬牙忍著又一波襲上來的劇烈腹痛,在母親和宮女的扶掖下站起身。實在沒有力氣,只能倩人扶著勉強直立。她的手撫著滾圓的肚皮,暗暗為肚子裡的孩子鼓勁兒。旁邊扶持的宮女一時手裡乏勁,鬆了一鬆,惇妃大忿,揮手就是一耳光甩了過去。她臨近生產,力氣不大,宮女被打得委屈,眼淚直在眶子裡打轉。都統夫人怒喝道:“小蹄子!還要命不要了?!這等事情都能這麼粗心,要是小阿哥有了閃失,打死你都不夠!”惇妃一陣痛湧過來,沒有力氣說話,怨毒的眼光看著這名宮女,藉著痛使勁,把那宮女的手掐得紫了一片。
乾隆在外頭等候,一同等候的還有令皇貴妃和其他妃嬪,因皇帝在,都是端正地踩著花盆底站著,久了未免腳痠,年紀大的經歷得多,還能保持著面孔上淡淡的微笑,年紀輕的那些妒忌惇妃懷娠得寵,擦鼻子、掠頭髮、摳指甲……各種稀奇古怪的狀態就出來了。乾隆聽見令貴妃不時地咳嗽,扭頭問道:“說是你這些天有些著風寒,可曾叫太醫開些方劑調攝?”
令貴妃忙蹲蹲身道:“謝皇上關心!略感風寒,藥也在吃,應該不甚打緊。”
正說著,裡面傳來一聲響亮的兒啼,乾隆“呼”地站起來,雖然顧忌著顏面沒有張望,但迫切的神色全部寫在臉上。令貴妃見他這樣,見機地笑道:“產婦的血房,皇上可不宜踏足,臣妾進去瞧瞧,把小娃娃抱出來給阿瑪瞧。”
剛出生的娃娃少不得要剪臍帶清洗打理,乾隆只覺得時間過得漫長,連大自鳴鐘的“滴答”聲彷彿都比日常慢了半拍,好容易見門簾掀開,令貴妃和幾個嬤嬤喜滋滋地探出頭來,懷裡抱著一個織錦襁褓。令貴妃笑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又添一顆掌上明珠!”
乾隆此時腳步反而滯重起來,竟如當年在潛邸等候哲憫皇貴妃生他的第一個孩子時一般焦慮不安,又不敢相信。令貴妃把小公主抱到乾隆身前讓他瞧,乾隆伸手接過襁褓,裡頭露出一個紅彤彤的小臉蛋,眼睛沒有睜開,但眼線長長的,略帶些斜飛的弧度,眼皮上一道淡淡、窄窄的褶子。他心頭痠軟,眼圈都微微有些紅,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