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去看清,那股是氣灌注在心魂裡,被黑夢拉扯住的她幾是使盡吃奶的力氣,才讓神魂掙開那層厚重黑雲,勉強使役太破爛的rou體,細細掀啟兩道眼縫。
頭往後靠在男人的頸窩,她眸線緩緩往上挪,覷到有淚掛在他下顎。
他沒睜開眼睛,懷抱她卻如入定一般,全身真氣蒸騰。
公子……哭了……
有、有虧這麼大嗎?!
她腦中千思萬縷,有太多的不敢置信。
胸房溫熱充滿,感覺到他的氣在體內遊走。有人為她落淚,她身子雖痛,卻再不會痛到想哭了。突然間,死命將她往暗處拉扯的那股力彷彿不再那樣執著,她模糊記起,他說要醫治流玉,除用她的心頭血去試,還必須由他和江寒波輪流輸以真氣。
既是如此,她昏迷不醒的這些天,他除了顧著流玉那邊,還得照顧到她這一頭。真氣並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之物,他連日來大量消耗,難怪熬到雙頰消瘦。
他肯定很惱她,惱到恨不得把她抓起來好好教訓一頓!
別再生氣啊……她會好好的,會努力讓自己好好的……
所以,不能浪費他一絲一縷的真氣,她要醒著,在他守護下慢慢調息練氣。
她不能不好。
於是沉靜地合上雙睫,滴在頰面上的淚讓她心裡發軟。
她悄聲嘆息,勉強自己跟上他的呼息吐納,她要趕緊好,甚至比以往更好。
當清醒的時候越來越長之後,樊香實漸漸察覺到這座四合院的變化。
可能是公子一出現就在“捻花堂”鬧過一場,後來江寒波也攪進來,箇中緣故又關係到她與流玉兩姑娘,“捻花堂”向來以女為尊,她與流玉雖搬離大後院了,茹姨等人仍三天兩頭過來探看。
前陣子她帶傷昏睡不醒,流玉也未醒覺,公子所開出的藥單,上頭的二、三十種藥材便是“捻花堂”那兒直接備過來的,連她和流玉的替換衣物等等,也都是茹姨讓人備好送至。
或者正因如此,她們來訪,公子儘管一臉冷淡,亦不會拒人於門外。
至於“捻花堂”那邊,樊香實當真哭笑不得。果然是做買賣的行家,茹姨竟打起公子袖底那味迷毒的主意,琢磨著要向公子買配方,倘若公子不賣,便退而求其次談談合作的可能性。
她在取完心頭血後的一個月,終於能自個兒下榻走出房門。
流玉被安置在西邊屋子,她過去探望了。
這些天她若向自家公子問起流玉的狀況,得到的答覆永遠是“死不了”三個字,還是那天茹姨過來,她又問,才從茹姨口中得知,流玉竟比她還晚醒,而且直到現下,每日頂多也只能維持一個時辰醒著,大部分時候仍是深睡。
原先是有些擔心的,但見到安靜躺在榻上的姑娘,那張瘦巴巴小臉不再蒼白如紙,雖然仍有些病態,與以前相較卻已紅潤許多。
再有,她在流玉的屋內看到跟公子一樣消瘦、不修邊幅的江寒波。
見到她扶著牆,拖著慢吞吞的步伐進屋探視,江寒波並未過來扶她一把,僅定定看她,最後的最後才見他嶺唇微掀,沙嗄卻無與倫比地認真道——
“我欠你一次。你想殺誰,我替你殺。陸芳遠我也殺得了,我功夫儘管不及他,但明著不行就暗著來,你若不願跟他回北冥,我就殺他,他一死,你海闊天空任遨遊,想上哪兒都成。”
這孩子……實在是……太不可愛!
成天打打殺殺的,眼中盡是戾氣,五官明明生得頗英俊好看,卻總愛糾眉抿唇……再有啊,他那顆腦袋瓜究竟中不中用?思來想去的,結果竟只想到用這種法子答謝別人嗎?
樊香實心想,幸好流玉有救,八成也只有流玉才勉強管得動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