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完了水,將玻璃杯在水池裡清洗過,倒轉放在杯架上,又擦了擦手。
看著他慢條斯理地做著這些,我的眼神空洞,腦子很亂。
我在想,他是不是等我挽留他,或者等我給他答案。
他把擦手紙扔進垃圾桶,然後抱著胳膊看我,目光有些冷。
“既然沒想好,為什麼答應住到我家?”
他醇厚的嗓音在黑夜裡放大。
我正出神,被他突如其來的發問,嚇得抖了抖。
他走近一步,握著我的胳膊,有些生氣地猛烈搖晃了我一下,質問我:“你做事情總是這麼草率嗎?陸星?”
水杯裡的水被他晃出來,沿著虎口一直流到地上,滴答滴答……
我依然沉默。
他一把奪走杯子,重重地擲在桌上,有些用力的握著我的後腦勺,迫使我仰起脖子與他對視。
他對我吼道:“說話!”
剛才我分神在想,我身上好像有一種能把人逼瘋的東西,要不然,我的父母為什麼總在我面前吵架。
還有沈闊,沈闊說我欺負了他……
可是,我面對的是周照,周照身上同樣也有能把人逼瘋的東西,要不然,昭昭的母親為什麼會自殺?
她什麼都有了……除了……他的心。
我抬起頭,目光凜然地看著他,反問他:“如果我說不,你還不是一樣會想盡辦法把我弄到你的身邊?”
周照剎那間愣住了,他的眼神洩露了真相。
——我說的是對的。
他說我處心積慮,我也想還他一句“彼此彼此”。
愛情嗎?還是好勝心?或者掌控欲?你說啊……周照?
我用手背壓著眼眶,咬著嘴唇,可嘴唇還是因為激動而輕顫,因為隱忍,我說話的聲音都變了:“你們告訴我,我可以說不,就好像拒絕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可事實呢?沈闊是這樣,你也是這樣。如果我不合你們的心意,你們就會想盡辦法讓我屈服,想盡辦法把我弄到身邊,變成你們隨時可取用的附屬品。”
“是不是?!”我抬起頭看著周照,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周照鬆開了我,他後退半步,就像是遭受了打擊似的。
他有些急促地喘息著,眉頭緊皺,拳頭鬆開又攥緊,看上去像是要上來擁抱我,可又遲疑。
“狐狸和兔子?他們的實力是對等的嗎?”我往前半步,就像是在審問他。
然而開口的剎那,眼淚卻控制不住地順著我的眼角滑落,我用力抹了一把眼角,將自己的心剖開了給他看:“我害怕自己陷進去,你知道嗎?這不是中國人或者外國人的差別,不是教育背景的不同,而是……”
我哽咽了一下,顫抖著雙唇說:“是手裡只有兩張底牌的人和公牌就能湊一把炸彈的對家的區別。你懂不懂?”
我知道周照聽進去了,他看我的眼神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他的眼底滋生。
那一晚,他沒有再和我辯論,他默默穿戴好禮服,走出了我的公寓(其實是他的公寓),臨走前,他對我說:“陸星,我們都冷靜一下。”
……
第二天,梅主管打來電話,轉告我三件事:“第一,周董今天有家宴,手機關機。第二,辦公室重新裝修過,有空的話來公司一趟,看看滿不滿意,是不是需要調整。第三,來公司的時候,順便領一張體檢表,下午抽空把體檢做完。”
第一件事,讓我知道,週末讓我加班的理由變得不復存在,也許他原先真的想將我引見給家人,不管是以“秘書”的身份還是“女朋友”,但昨天的對話讓他改了主意。他憑什麼帶一個拒絕承認他身份的女人去見家人,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