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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姚母也起來了,在房裡甕聲甕氣地埋怨道:

聞兒,你明知自己水性不好,有什麼能力去救溺水的人?現在人未救上來,自己差點纏上落水鬼。一個員貪生怕死,這事說出去,你的臉往哪裡擱?

媽,令聞盡力了,怎麼還怨他?這事我們不說,誰知道?汪鳳綺忙護著姚令聞,替他辯解說。

鳳兒,知道就好。人言可畏,特別是領導幹部,高處不勝寒,稍有不慎,就會摔的粉身碎骨。你可千萬不能對別人說,她到過我們家裡。姚母口頭上雖這麼說,但她心裡知道,聞兒是游泳高手,是他把礙手刺目的周沛雲送上了不歸路。真做得乾淨利落,一了百了。聞兒的狡詐機靈,真的遠遠超出了他那如今遠離了她的生身父親,她不禁得意的笑了,鳳兒,快給聞兒脫下濕衣睡覺吧。捂著點,別讓他著涼。

姚母房裡的燈滅了,兒子房裡的燈也滅了。皎潔的月光窺進窗來,照得半個房間一片銀白。姚母篤篤地點了點頭,心裡不停地默默叨唸著:

今晚的月色真好,今晚的月色真好!……

第四章午宴說夢(中) 28林老讓墓地葬右派;尚文趁月色祭雲妹 1

大地山川,胸懷是那麼寬廣;時間的長河,是那樣風平浪靜。即使是洪荒時代襄陵的橫流,一代天驕踏破歐亞大陸的馬蹄,二戰末日本的廣島長崎升起的蘑菇雲,暫時給大地造成巨大的創傷,但它也瞬息即逝,不留痕跡。青山照舊綠,碧水照樣流。當東方第一抹曙光初露時,睡死的昆江即刻甦醒過來了,復活了白日的生機。白鷺碧空齊上下,銀帆來往穿梭忙。嘟嘟的汽笛尖銳轟鳴,小汽輪劃破如鏡的江面,載著滿懷希望的人遠航;黑忽忽的鸕鶿鑽入水底,叨著銀亮的魚兒——漁人美好的夢,浮出水面。天天都如同一個模子鑄造的銀幣,永遠一個模樣。柳沛雲在寧靜的月夜葬身水裡的事,只不過如一隻微不足道的飛蛾撲火燈下死,當然無聲無息,不可能攪擾昆江刻板的生活節奏。

大約過了一個星期,一位夜深江上撒下釣鉤的老漁人,晨起蕩舟收魚時,拴著許多釣鉤的繩索,怎麼也拉不動。天才矇矇亮,水上籠罩著一層薄霧,什麼東西都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漁人憑著直覺,認為釣到了一條大魚,不禁喜出望外。他拼著死命往上拉繩,釣著的東西終於浮出了水面,原來,原來是一具浮腫的死屍!瞪著特大的恐怖的眼睛,隆起的如山丘的圓球狀的肚腹,屈曲著如鉤的野獸巨爪般的兩隻手,嚇得漁人魂飛天外,魄散五方。手中繃緊的繩索一鬆,沉重的身子往後一挫,不足兩米長的魚划子,立刻翻了個底朝天。漁人隨即掉入水裡,死命掙扎,大聲呼喊:

救命啊,救命啊!

江上的船兒聽到呼聲趕來,七手八腳把漁人救起。悠著漁繩,又撈出了那具嚇人的死屍,放到河岸上。大家七嘴八舌,厲聲責罵;揚起拳頭,準備痛打:

一把年紀了,還幹這般傷天害理的事!害死了人,還要拋屍江中,真是禽獸不如的老畜牲!

抓住他,打死他!別讓他跑掉了。

寒冷與恐懼交替襲擊著可憐的老漁人,他抱頭彎腰縮成球狀,渾身如篩糠一般哆嗦,半天說不出話。幸虧早有人飛報了派出所,警察已經趕到了,對死屍作出了權威的鑑定:死屍在江中至少已浸泡了五天,他頸上繫著個網兜,兜裡放著換洗衣服,還裝著石頭。這顯然是她離家出走不成,投水自殺。此事與老漁人無關。這樣,老漁人才得倖免於咒罵毒打。

公安部門拉網式地查遍了全城的大街小巷,沒有撈到半點線索。幸好過虎崗學區報告他們學校有一名右派分子失蹤了,才使公安人員免去了許多奔波的勞苦。賴昌校長把死屍認領回去之後,雷急火急,漏夜開了個批判會,大家的發言都慷慨激昂,人人都咒罵她死有餘辜。會後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