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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主義革命是思想革命,劃分敵我的依據是你的言論。對黨、對社會主義是擁護,還是反對,就是分清敵我的楚河漢界。這表面上看起來黑白分明,而實際上公理長、婆理短,難分涇渭。最終,不管是黑貓還是白貓,對具體黨員的頌與非,就成了最切實的分水嶺。攻訐當然是毒草,腹誹的也絕非香花。寫成文字的可以斷章取義,說過的話,能捕風捉影,沒有風影的,也可以扣上頂男女兼用、老幼皆宜的帽子,叫做莫須有。對幕前攻訐的,操牛刀嚴懲不貸,於幕後腹誹的,掘地及泉,也要挖出來。總之,寧肯錯劃三千、錯批一萬,也不能漏掉一個。求實的,苛責其立場不穩垂羽翼,造假的,封他堅定的左派雞犬升。這樣,弟可以無中生有謗兄而求賞,夫也能無限上綱毀妻以為榮。人人側目而視緘口舌,個個敢怒不敢言,這是怎樣的悲涼的世界啊!

突然刮來一陣如刀似劍的寒風,使我渾身寒顫,好像墜入了深不可測的冰窟。我猛然意識到,我的思緒的蹇驢,已走到了岌岌可危的懸崖的邊緣,它躑躅的蹄爪,不能再前行半步!我抬頭望月,覺得它比冰雪還冷,路在何方,我四顧茫然。踽踽獨步,惶急萬分,只覺得腳下履踐的已不是敗葉枯枝,而是曾經成就了一將奇功的萬人的枯骨……

第五章午宴說夢(下) 18秋收怪招糧黴爛,剖腹取飯一筲箕 1

夜來雖然疲憊不堪,可我想起白天的所見所聞,仍舊作著噩夢。夢裡,那位滿身血汙的大師父,瞪著仇恨的眼睛,掄起炒菜的大鍋鏟,劈頭蓋腦,朝我猛擊;被打折了腿的我的同窗曾雅秀,跪在我面前,不住地磕頭,哽哽咽咽地悲訴著痛苦的遭遇,並向我求助。歸來時令人舒心愜意的稀星皓月,一剎那轉為驟雨狂風,我的頭腦頓時變作了萬馬騰踏的草地,多年來經過苦心培育才長出的一點思想的新綠,被徹底毀滅了。我的神經完全麻木了,對他們,對世間的一切,似乎已失去了愛與恨、是與非的鮮明的色彩,只有一種渾圓的無名的恐懼,充塞天地。我抱著頭,在床上滾來滾去,拼命掙扎,半夜過後,才囫圇睡去。醒來時,已紅日當窗,鳥雀啁啾。

我洗嗽尚未完畢,彌徵行便來喚我,說尤瑜等著我去開會。暮秋的晨風,颼颼如刀,可彌徵行赤腳、草鞋、單衣,猶滿頭大汗。原來他剛從工地回來。我走出工棚中為我間出的那間單人房間,來到食堂,尤瑜左手支頤,正在來回踱步。他的草鞋套著襪子,襪子上沾滿了濕泥,褲腿也透濕了,好像是涉水歸來。肖陶的爸爸則伏在飯桌上,似乎睡著了。原來開河工地半夜收工後,尤瑜又回去檢查秋收進度,跑了兩個鄉,剛才回來,肖陶的爸爸也是到後山縣採購打草鞋用的筍殼葉,挑著重擔連夜趕回的。尤瑜見我來了,便推了推肖陶的爸爸,又招手向我打了個招呼,開門見山地說:

來來來,趁吃飯的時間,我們開個碰頭會,湊湊情況。肖陶還沒有回,我們就邊開邊等。紅玫瑰,你先說說你昨天見到的那邊的情況。此時,肖陶的爸爸醒來了,舉手伸了伸腰說:

到底歲月不饒人,才一天一夜沒睡,就這樣像霜打的茄子,沒有一點生氣!接著,廚房的領班趙荷秀端來了飯菜,兩個蔬菜,一個炒雞蛋。尤瑜笑著說:

嫂子,是不是你又為我們開小灶,額外加了這個炒雞蛋?要是這樣,我不只不認你這個嫂子,那麼,痛腳連累好腳,連你的這個親愛的哥哥9也一併不認了。尤瑜說完,給了彌徵行重重的一掌,哈哈大笑起來。這位平日潑辣的姑娘,臉蛋竟像烈火燒,一剎那紅徹了耳根,圓大的眼睛變扁了,歪著頭,似怒實喜,忿忿地說:

遊魚子,你這張臭嘴巴要到哪一天才不噴臭氣!你是什麼東西?我將魚肉給你吃,不如餵條狗!你要是再欺負老孃,明天你就只有米湯喝。她放下菜,回頭一笑,走進了廚房。我們就邊吃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