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起身,向他拱手:「請問道長有什麼指教?」
城市中已經很少見到道士,反而多了不少混吃混喝的假和尚。
如果他是特意站在這裡等我,我真得好好聽著,看他能給我什麼忠告。
「昨夜夜觀天象,客星犯於牛鬥,銀河漲水,泛濫不止,主陰盛陽衰。貴客如果到水濱、湖濱、海濱去,一定要小心腳下,免得失足墜落。另外,我看貴客從南面過來,步履匆匆,六神不寧,似乎心裡那杆中軍大旗已經亂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旗在人在,旗倒人亡,中軍大旗搖晃,則軍心動盪,軍容不整,軍令失效,離全線潰敗就不遠了。依貧道看,貴客不如暫時止步,等日上三竿、陽氣畢集之時再去做事,其結果會好很多。」他說。
我的心的確有點亂,至少眼下已經分成了四部分,分別放在連城璧、張全中與唐桑、陳定康與盛先生、鏡室這四個地方。任何一處都重要,都關係到我的未來。
雖然無法兼顧,但我卻不肯捨棄任何一處。
「我有苦衷,不得已,沒辦法。哪怕是現在,我也必須先到前面盛唐巷去辦事,弄好了那邊再回來請道長指點迷津。」我低聲回答。
盛先生隨時都會回來,讓我和四個服務員白跑一趟。更重要的是,我得從盛先生的住所裡找到蛛絲馬跡,想出對付他的辦法來。
「貧道早就看到,你去的地方,遍地水桃花綻放。這可是年輕人最忌諱的大凶之兆啊,你若不聽,一進去就惹上水桃花,三年五年,必有惡事纏身。貴客,既然天都亮了,何必急在一時?不如先進貧道居所來,我給你熬一壺羌棗鬼薑茶,去去寒氣,驅驅邪氣,暖暖五臟……太陽起來了,你就再去忙你的。」他說。
四個年輕人有點煩了,橫眉看著暗影裡的道士,七嘴八舌地奚落:「老道長,你知道我們要去幹什麼嗎?我們有正事,有天大的正事要去辦。別說是水桃花了,就連桃花花瓣也看不到一片……」
「好了好了,趕緊收起卦攤換地方,別耽誤我們掙大錢……」
「好了走吧,別多囉嗦了,平時天天走這裡,也沒見過道士出門。走吧走吧,都趕時間呢!」
「走桃花運不好嗎?我就願意走桃花運,漂亮小妮投懷送抱,趕都趕不走,白玩不要錢,弄不好還有倒貼倒追的,哈哈哈哈……」
我舉手示意,要四個服務員閉嘴。
「道長,水桃花如何拆解?」我問。
在中國古法相術中,「桃花」一詞為貶義,尤其是對於心術端正、從不苟且的男人來說,任何命裡桃花都是不祥之兆。
「不去,就是最好的解法。」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如果非去不可呢?」我繼續問。
「命重要?事重要?名利重要?身體重要?」他無聲地笑起來,似乎是在笑我執迷不悟。
佛道兩家出世,而儒家入世,由此可知,出家之人已經將身外之物放下,清心寡慾,四大皆空。
他說的那些都重要,我都無法放棄。另外,我放不下的還有刻骨的仇恨。不止針對鮫人,還要針對更多敵人。
「都重要。」我回答。
「都重要即是都不重要,試著問自己,如果我們只能活今天一日,明天日出之前就要離世。那麼,你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他又笑。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且他是道家修行者,自然可以笑看風雲,俯瞰人間疾苦。
我做不到,是因為我肩上挑著太重的擔子,沒有權利中途撂挑子不幹了。甚至我都不敢倒下,逼著自己站起來前進。我倒了,連城璧怎麼辦?唐晚怎麼辦?
「道長,我走了,謝謝指教。」我不再反覆辯論這個跟價值觀有關的問題,直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