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代表我自己,代表不了其他任何人。」我說。
他的雙眼深處各有一朵藍色的磷火無聲地跳蕩著,那是慾望之火,已經將他燒得失去了理智。
「你當然可以,只要你服從於我,今後你可以代表我去行使權力,讓所有中原奇術師望風歸順,成為我嶽不群的附庸。那時候,我不但要雄踞中原,更要鎮壓東南西北各國,令四夷賓服,八方來朝。你跟著我,只有莫大的好處,絕無半點壞處!」嶽不群的臉越壓越低,鼻尖幾乎要觸到我的鼻尖。
如此近的距離之下,我如果出刀,勝算應該已經提升到最高點。
「我還有一事不明。」我說。
「講!」嶽不群預感到大事可成,臉上的表情略有緩和,緊繃的咀嚼肌也放鬆下來。
「我想問,千帳燈是一千盞燈嗎?如果不是,到底有多少盞?」我問。
這個問題甚是滑稽,就像從未有人問「降龍十八掌」是真正用來降龍的嗎?
關於奇術、武功的起名問題學問太深,難以用簡單的否定或者肯定來解釋。
「為什麼要如此問?」他問。
「昔日諸葛武侯仙逝於五丈原,那高原並非五丈方圓,而是代表他自此之後永遠離開五丈紅塵。所以,今日際會,我想弄清楚這一點——」我凝視嶽不群的眼睛,距離如此之近,幾乎能看清對方眼球上的血絲數目。
我要殺他,但此刻仍舊不是最佳時機,因為我看不到他眼中的鬆懈。恰恰相反,他眼中只有殺氣,渾身布滿殺氣,與天地山川連為一體。
這種時候,殺不了他,只會遭他反殺。
「名字與命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你想得很對。」他說,「此時此刻,我需要一千盞燈觀敵掠陣,以鋪天蓋地的氣勢席捲經十路以北,震懾明處敵人的同時,也警告伏在暗處的敵人,使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現在,環城之內,並非僅有秦王會是我的大敵,內憂外患,不計其數,譬如……丐幫。做大事的人需要把所有次序計算清楚,安排妥當,就像世間最高明的樂器演奏家,無論一首曲子有多曲折、多繁複,總是絲絲入扣,合乎節拍,絕對不會嘈嘈雜雜亂成一鍋粥。丐幫勢大,但卻機構組織臃腫,任何一個微小的決定都要開會討論,上報批准,沒有領導人願意獨立承擔責任。這個組織名為『丐幫』,但其官僚程度幾乎要超過某些部門。所以,我明知丐幫暗中覬覦,並且蠢蠢欲動,但卻敢於鋌而走險,先行會戰秦王會,那就是因為我算定了他們根本反應不過來,即使看到我有空門,也沒辦法先斬後奏,以免承擔責任。」
一瞬間,我窺見了嶽不群的軟肋。
「行險一擊」就是他的軟肋,在同時面對秦王會、丐幫時,他按照自己的判斷,做出了先此後彼的戰術規劃。這樣做的前提是,他覺得丐幫不會冒險。
反過來想,如果丐幫冒險出擊,嶽不群必敗。
在這場賭局中,每一方的籌碼都捉襟見肘,只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佩服,佩服,這番理論讓我茅塞頓開。」我說。
「那麼,你的決定是——」嶽不群等待著我的最後決定,投降歸順,還是頑抗到底。
「我已經決定了!」我說。
「是什麼?」他咄咄逼人地追問。
接下來,我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逃跑。
我就地翻滾,落下平臺,再墜下小樓,然後翻滾向前,躍下擋土牆,進入了那兩棟樓中央的綠化帶。
「別走,把話說完!」嶽不群急追。
不回頭的情況下,我也聽得見他帶出的衣袂掠風之聲。
我唯一的目標就是引他出陣,暴露在狙擊手的瞄準鏡裡。要想達到那樣的結果,我們必須向高處去,而不是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