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打斷她,更沒必要揭穿她,否則的話,她就拿不到卓長老的賞金了。
身為一個社會底層的清潔工,她能編造出這些,已經殊為不易,理應得到一些賞錢,權當是在影視劇中當了一回有臺詞的群眾演員。
「很好,很好。」卓長老圍著那女人轉了一圈,驀地哈哈大笑起來。
女人嚇了一跳,趕緊用手捂住嘴。
「你講得很好,據說你已經把同樣的故事講給幾萬個外地遊客聽,每次收費一百元。我問你,你這故事到底是從哪裡聽來的?」卓長老低聲喝問。
女人愣了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在卓長老逼視之下,只得說實話:「我是聽教堂對面開小賣部的大叔說的,自己又添油加醋編了一些。外地遊客喜歡聽什麼,我就講什麼,反正又不違法,只是混口飯吃。」
久未開口的屠長老陡然問:「開小賣部的大叔姓什麼?是不是姓倪?」
倪姓並不多見,我認識的人裡,只有紅袖招和冰兒是姓此姓氏的。
那女人點頭承認:「是,就是姓倪,附近的人都稱他倪大叔,我也就跟著叫了。」
卓長老的雙眉一瞬間倒豎起來,如同兩把出了鞘的長刀,揮手嘶聲大叫:「你們三個抓緊去……把那個姓倪的抓來,他就是丐幫的叛徒,快去,快去,快去——」
屠長老、藺長老、蒙長老同時跳起來,撞開門衝出去。
我側耳諦聽,門外兩人也不敢怠慢,直接跟著三位長老飛奔著離去。
「姓倪的,姓倪的,原來你就躲在這兒!你也知道這壁畫值錢,你也知道教堂裡有寶貝,你也知道……你兩個女兒都在我手上,這一把牌,她們兩個就是我手上的大王小王……我攥著她們,就等於是攥著你的心肝寶貝,你還能反了天去?哈哈,我看你怎麼玩法?秋後的螞蚱,我看你怎麼蹦躂……」卓長老氣咻咻地自言自語,把那女人晾在那裡。
「我……給我錢,我得回去了。領導,我還得掃地呢,要不管理員過來檢查的時候找不著人,又得扣我工錢。領導,行行好吧,多少給我點錢,不能讓我白費了一回唾沫吧?」那女人低聲哀求。
「等著吧,等著吧,少不了你的賞錢!」卓長老說冷笑。
女人回頭看看我,可憐巴巴地說:「大兄弟,你幫我跟領導講個情,我們這群掃街的風裡來雨裡去,真挺不容易的。求求你了大兄弟,幫我求求情……」
她的眼睛並非黑白分明,而是半黃半藍。
我接觸到她的眼神,立刻察覺那兩顆眼珠裡面正放射著詭異的波光。
如果她真的是一名清潔工,我肯定會可憐她,哪怕自己掏錢,也不能讓她白說了半天。可是,那種眼神告訴我,站在我面前的她,絕非好人。
我剛要開口,眼前的景物突然「靜止」了。
那種情景,就好像這間屋子突然被松脂包裹住,變成了凝滯不變的琥珀一般。我看到一切,思想正常,目光清晰,但偏偏動都動不了。不止是我被「凝滯」,我視野中的一切全都被「凝滯」——卓長老仍舊保持著雙眉倒豎的模樣,仍舊惡狠狠地盯著那女人,手裡的摺扇半開不開,做出指指點點的樣子。
滿屋之中,唯有那女人是可以自由行動的。
她向前一步,右手伸到卓長老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張對摺的白紙,輕輕展開,平鋪在桌上。
那白紙上畫著一幅簡易地圖,筆畫潦草,線條粗糲。
我運足了目力觀看,地圖上有著十幾處文字標記,分別是「教堂、密室、運兵道、大溝、斷橋、階梯、鏡室、閘門、溢洪道、水關、排氣扇、電纜管」等等。
從線條走向看,我很容易就理解了地圖的意思。這是一張從洪家樓教堂通向鏡室的地底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