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面了,言先生。」我低聲說。
言佛海停止敲打鐵柵,直直地瞪著我。
「我是來幫你的。」我說。
「給我酒,只有酒,才能……幫我……」言佛海咬著牙,兩排利齒發出咯吱咯吱的怪響。
「你需要手術,我們都知道。」我說。
「不要你管——給我酒,我就能搞定一切。呵呵呵呵,酒呢?酒呢?我要你們山東最烈的酒,最純的酒……比酒精還純的酒,坊子白乾、景芝白乾、二鍋頭老燒……我什麼都不要,只要酒……」
我清楚地看到,在他說話時,不時地出現擠眼睛、扭脖子、面頰抽動等等奇怪動作,面部五官似乎已經不受控制。
「我給你酒,你給我進入鏡室的辦法。」我說。
言佛海大笑搖頭:「進不去,瘋子才願意進去,會死人的……裡面埋著毀滅性裝置,大家玩到最後,轟地一聲上西天。我才不去,我才不去,我要——」
他的一對「花」眼珠轉動著,忽然換成另外一種聲音:「我要回……那裡去,那些石碑……墓碑上的資訊很重要……鬼菩薩留下了最重要的東西,就在那石碑上……讓我回去,讓我回去……」
這一次,很明顯,他體內莫先生的思想開始佔據上風。
在苗圃站,墓碑在我進屋又出來的五分鐘空檔內消失,至今沒有下文。
「墓碑共有多少塊?」我追問。
「二十塊,肯定是二十塊。」言佛海堅決地給出了答案。
細想一下,我和芳芳第一次看到的那些墓碑為十六塊,後來在廚房地底找到的為四塊,加起來正好二十塊。
這個數字足以證明,言佛海「體內的莫先生」沒有瘋,而且異常清醒。
言佛海吸收了莫先生擁有的一切智慧,於是,他已經變成了兩個人,同時執行著兩個人的思維。
所以說,我現在面對的,是另一個「莫先生」。
最重要的四塊墓碑已經消失了,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當然知道它們的重要性,但此刻身在洪家樓教堂的地底,暫時不可能返回藍石大溪地別墅。
「墓碑上有什麼?」我問。
言佛海抓著鐵柵,雙臂發力拉扯,兩根鐵柵之間的空隙立刻增大了兩倍,只差一點,他就能從裡面擠出來。
「是亡者的智慧,是亡者的智慧……」他嘶聲低叫。
遊園驚夢三大鬼王只剩言佛海一人,他也說過,七個人是按照智商排行,他的智商最低,所以排在最末尾。他還說過,莫先生的智慧遠遠高於自己。如此折算,其餘五人的智慧每一個都高於他。
「回去,先回哪裡?我們此刻已經接近鏡室,能不能先進後退?」我無法在墓碑上做文章,繼續引出對方心裡的秘密,但我們到這裡來,是為了深入鏡室,我不願長途折返。
言佛海死死地盯住我,兩顆眼珠越來越紅,彷彿已經被鮮血灌滿,可怖之極。
「衛星無法著陸。」他答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
我不禁一怔,以為他神志不清,說了一句胡話。
「如何進鏡室去?」我直截了當地問。
「時機不對,進不去。」他說。
我大概是太累了,腦子轉得不夠快,竟然出現了暫時的昏聵,無法聽懂他幾句話的意思。
嗖地一下,呂鳳仙從黑暗中竄出來,跟我並肩而立。
「我知道時機不對,但怎樣才能找到對的時機,越過深淵和湍流?」呂鳳仙問。
我很明顯感覺到,他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如今鷹已經發現了兔子。
「時機,時機,只有時機……」言佛海的回答猶如禪宗的打機鋒,每個字都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