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戰中,很多人原本沒必要賠上寶貴的性命,可以安然度過一生,但被捲入戰爭漩渦後,個個身不由己,變成各種獨裁者的槍頭,不得不捨命向前。
這是人類的悲哀,也是人性的悲哀。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人活著,他才是關鍵,其他人願意為他而死,拼命保護他。現在,我們去找到他。」那人說。
房頂落下的人臨死前說過一個地址,但我不願與眼前的日本人分享。
「去哪裡?」我問。
他的眉毛無聲地聳動了兩下,反問:「去濼口寡婦村,不是嗎?」
我意識到,他一定是偷聽了我與別人的交談,才會對一切瞭如指掌。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搖頭否認。
「我們是朋友,是合作夥伴,有些資料一定要通氣的,不是嗎?」他又問。
「你不誠實。」他笑起來。
空氣中的血腥味消散了,鴉用她的命祭奠伏擊者,這件事似乎可以劃上一個小小的句號了。
眼下,單膝跪地的她如同流血的雕塑一般,跪在這個破舊的中國院落裡,令人感慨萬千。
「走吧,我會提供一切方便。馬?車?都有,選哪一樣?」他再次催促。
我稍稍權衡,輕輕搖頭:「我從不與虎謀皮。」
濼口的線索很關鍵,對方迫切想去,志在必得,等於是箭在弦上一般。我只有慢慢拖延,打亂他的步調節奏,才能不動聲色地改變雙方地位對比。
「你錯了!」他猛地搖頭,「你要我說多少次才明白?這不是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普通戰鬥,而是人與人之間的精誠合作。雙龍奪嫡有多可怕,你們中國人熟讀歷史最明白了。現在,只有我——只有你我能改變這一點,挽救這架失控的馬車。拔一毛而利天下,你都不願做嗎?」
他引用中文典故非常熟練,語速越來越快,試圖說服我。
從大明湖去濼口並不遠,戰馬疾馳的話,只需半小時即到。以他的地位,調集百人部隊地毯式搜尋不是問題,這一行定會有所收穫。
這一次,我的選擇至關重要,很可能對未來的濟南產生某種巨大的影響,必須慎重、慎重、再慎重。
「你還沒有告訴我,這個店與你找到那個人有什麼具體關聯?」我說。
「你——」他猛地跺腳,「好吧,我說,這家店裡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親信,殺了他們,就能打亂他的陣腳。奇術師過招,心亂必敗。那個人很強大,我不得不使出這樣的手段——」
對方說漏了嘴,臉色一變,眼中殺氣暴漲。
我的心悲哀地沉下去,原來自己在無意中也變成了對方的幫兇,助他完成了這樣的一個佈局,引誘屋頂落下之人說出了濼口那邊的秘密。
「鴉是你的人?她故意留下活口,就是為了套取線索?」我問。
憤怒如同地底的巖漿,正在尋找裂隙沖天而起。我無法一擊斃之,但從現在起,一定謹言慎行,用最縝密的思路來對待面前的強敵。
「鴉是殺手,這樣的殺手在軍方很多。如果她能立下戰功,霧隱雷藏一族就會受到皇室的封賞,在富士山一帶榮耀倍增。我啟用她,對她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榮幸。所以,她很願意殺人,就像你們中國人『用鮮血染紅頂戴』的那句諺語。我們之間,絕對不是我跟鴉之間相互利用的關係。我們是朋友,是合作夥伴,能夠共享一切。你說呢?」他努力辯解,試圖第二次說動我。
「抱歉,我們什麼都不是,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我搖搖頭。
「我們必須去濼口,馬上。」他的語氣強硬起來。
我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著他。
古人說,一將成名萬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