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裡,要做什麼?」我捫心自問。
韓夫人提出要莫先生收我為徒的建議之前,並未跟我商議。我明白,那只是一個幌子,在幌子的背後,她也有著複雜縝密的謀劃。
一切線索指向鏡室——或者說,只要身在濟南的奇術師,都會對鏡室有著個人的獨特理解。
毫無疑問,鏡室能夠帶給這個世界的影響無比巨大。誰若掌控了它,誰就會成為呼風喚雨、一統江湖的主宰者,比起白道巨孽、黑道黨魁來也毫不遜色。
對於這樣一個巨大的權力中心,莫先生豈肯輕易放手?
我很清楚這樣一件事,靜水深流,越是表面上沒有任何急功近利之色者,內心越是藏著慾望即將噴發的死火山。
芳芳靜靜地站在輪椅後面,彷彿已經化為雕像。
相較於我們三人來說,她只是下屬,聽命於韓夫人,並沒有任何自主權。只不過,她應該是韓夫人手下第一愛將,身份地位比洪爺更高。那麼,她至少知道一些韓夫人的秘密,能夠在某種程度上,左右韓夫人的情緒喜好。
酒是好酒,但我腦子急速轉著,已經忘記了喝進喉嚨裡的酒是什麼滋味。
撲啦啦啦,近處湖岸上,有野鴨子驚飛而起,在潛水中胡亂撲騰著。
那些是真正的鴨子,毫無秩序,亦無美感,跟遠處的野天鵝有著根本的區別。
今晚,這湖面也不平靜,已經是第二度被打破寧靜了。
芳芳皺眉,無聲地舉手示意。
「不用管它們,它們是我的好朋友。」莫先生突然出聲。
芳芳那個手勢一定是吩咐下人們去把野鴨子趕走,但莫先生卻提出了相反的意見。
「是。」芳芳恭順地點頭答應。
「今夜真是不平靜啊——」莫先生停住了酒杯,頗有深意地自語。
韓夫人沒有答話,而我更是自從莫先生出現就沒有開口,只讓他一個人自說自話。
「芳芳小姐,你今天的運勢,似乎是『夢裡寒潭空落花』。夢是空的,潭是空的,花也是空的。所有一切,只是夢幻泡影,沒有一點點可以把握之處。所以,今天啊,什麼都不適合談,就適合喝酒。」莫先生說。
這些話雖然是向芳芳說的,但卻明顯是說給韓夫人聽。
我知道,在過久的沉默之後,莫先生已經沉不住氣了。他借用芳芳的運勢為題,把自己的意圖表明,示意韓夫人可以結束今晚的酒局了。
當然,我同樣也知道,在這種沉默的局勢下,最沉不住氣的人就會是失敗者。
在這樣一場鬥智、鬥心的無聲棋局中,莫先生已然是棋差一招,敗在我和韓夫人手下。
「莫先生,那我該怎麼辦?」芳芳問。
「我說了,世間事,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所以啊,長痛不如短痛,強扭不如放棄……呵呵呵呵,你說呢?」莫先生笑著回答。
我沒有刻意去看芳芳,但卻察覺到,她正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但是,有些人是放不下的。」芳芳說。
我的視線再次轉向湖上,察覺夜色真的是越來越濃黑了。之前能夠看到湖對岸的蘆葦盪,但現在卻只能看到湖心,再遠一點,一切事物全都湮沒在黑暗之中。
「放不下?那是因為你受的創痛還不夠深,真的傷心了,也就能放下了。」莫先生說。
平臺一側,有人急速奔跑過來,但隨即被暗處的保鏢們攔住。
那人低語:「有要事稟報夫人!」
芳芳後撤,走下平臺,去處理那邊的事。
韓夫人始終沒有放下酒杯,似乎已經沉浸在夜色與音樂聲中。
我也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