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公祠頂上的木樑全都裸露著,木頭連線處的釘子、扒子清晰可見。現在,兩大主樑十字交叉之處倒釘著一張黃銅羅盤,盤面向下,籠罩全場。那應該是張全中設定的一種「反控」之術,等於是給普通羅盤進行了簡單「加密」。一般奇術師要讀懂它,必須將看到的數字反轉一百八十度,很可能產生邏輯混亂。
日本奇術師來得太多太快,張全中的計劃被打亂,這種伎倆自然失效。
羅盤不重要,張全中要我看的是單腳立在主樑上方的那個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因為那個人早就「死」了,就死在「龍頭鍘、八門皆死」大陣中,被天降電光迎頭斬殺。以上過程,是我親眼所見。
隨即,我想到靜官小舞寫在茶桌上的「十世之敵」四個字。
此人沒死,正是中國奇術師的大敵。他的「死」只是假象,即「金蟬脫殼」之術,那麼很可能土老二之死也要算在他的頭上。他用假死騙過所有人,然後隱藏於暗處,伺機刺殺了土老二,隨即悄然遁去。
「壞了。」我心底暗自叫苦。
「這裡不需要你,你的敵人在那上面。」張全中說。
我輕輕點頭,右手在張全中肩上一搭,騰身躍上桌子。
「請各位靜一靜。」我抱拳拱手,向四面做了個羅圈揖,然後朗聲開口。
鐵公祠內本來就沒有太大動靜,奇術師的爭鬥皆在無聲無息中進行。如果不是土地奶奶突然刺殺三敵,祠堂內一定仍然保持安靜。
幾十雙眼睛一起望著我,讓我後背發涼,有種毛骨悚然的詭異感覺。
奇術師的心都是冷的,所以他們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溫度與情感。尤其是那些來自日本的奇術師,眼底深處隱藏著說不出的邪惡,目光射在我臉上,彷彿一條條扭曲的毒蛇,正在尋覓發起進攻的機會。
「除非殺光他們,否則今天的事,萬難了斷。」這是我最真實、最直接的感受。
「各位,兄弟姓夏,名天石,今天來到這裡,就是想給各位調停和解,讓今天發生在鐵公祠的事有一個圓圓滿滿的結局。現在,持刀的兩位,請收刀。刀是兇器,似乎不適合今天的奇術師盛會。」我向那兩名日本軍官指了指。
他們猶疑了一下,後退一步,收刀入鞘。
土地奶奶無力起身,仍然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我知道,地下所有日本奇術師只是棋子,真正掌控棋局的是主樑上站著的那人。同樣,我也是掌舵者,而我手上可以調動擺布的卻只有張全中等九人。
「各位,中日奇術本是一家分為兩支,上溯至中原大唐歷史,中日奇術師在長安、洛陽、登州都有很融洽的交流。今人只知道兩國文人的詩詞酬唱,卻很少關注奇術師之間的切磋。據我所知,鑒真大師東渡之時,正是為了讓中原奇術紮根於日本島,幫助當地鎮壓海獸,使普通百姓過上平安幸福的好日子。鑒真大師東渡到第六次,才平安過海,達成夙願。各位日本來的朋友如果熟知歷史的話,當然看過鑒真大師東渡帶去的奇術典籍。日本忍術、風水學、陰陽學、兵法、符咒術的興盛發達,絕對有鑒真大師的功勞,是不是?」我揚聲說。
唐代出現過「玄奘取經」和「鑒真東渡」兩件佛學大事,轟動一時,名垂千古。
時至今日,史學家們對這兩件事的看法都是涇渭分明,認為前者是「取」,後者是「予」;前者對中原文明的貢獻不可忽視,後者對中原文明的損害非常明顯。
在這裡,我完全站在公平、公正的中立位置,闡述「鑒真東渡」的意義。試想一下,如果沒有東渡這件事,當時的扶桑國人想學唐先進文化有多麼困難?他們必須先乘船渡海到達登州,然後長途跋涉去往洛陽甚至長安,才能僥倖得到皇帝的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