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數錢的手慢了下來,末了,嘆一口氣,又把錢放回罈子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當人爹孃最忌諱一碗水端不平。村裡兄弟多的人家,一畝地分不好都要吵一架撕破臉,一家人過不下去。
何必呢。
春富是她兒子,冬財不也是嗎?
老大家三個男娃,就是以後下地幹活,也比老二家輕鬆些,因為有弟兄們幫襯。
可老二家的藤上就結了一個瓜,還病怏怏的,日後能不能扛起家還不好說。
要真送石頭去讀書,過不去老二那關吶。
主屋燈熄,夜深人靜,一夜無眠。
秦石頭沒有等來期待的回應,心再次盪到谷底。
倒也沒有特別失望,因為他早就有心理準備。
大哥虎頭十一歲,已經是家裡的勞動力,又和他一母同胞,沒啥問題。鎖頭太小,暫時也沒啥問題,最大的問題就出在貓娃子身上。
貓娃子身體差,不能幹活,又是二嬸的心頭寶,如果秦石頭去讀書,不管貓娃子想不想讀,二嬸趙草兒肯定想讓他讀。
爺爺奶奶對倆兒子一視同仁,沒啥偏心的,平日裡也總是教導兄弟倆要一條心。
在農村,兄弟幾個心不齊是要被人笑話的。
秦石頭明白這些道理,任重道遠,他也只能繼續潛伏,找機會。
一晃時間進入五月底,桃李杏陸續熟了,稻子也開始抽穗。
今年風調雨順,秦石頭外婆家一片杏林豐收。
這日半晌午,他外婆林氏帶著小舅舅來到家中。
秦石頭的小舅舅叫王立來,今年十五歲,長的人高馬大,一見到秦石頭就將他舉起來,“石頭,幾天不見,你怎的長高了?”
王麗梅請她孃家人進家,“娘,咋這時候來了?”
“劉媒婆你知道吧?她前段時間給立來說了門親事,就在你們隔壁村,我尋思帶他登門瞧瞧,順便來看看你。”
王麗梅一喜,“說的是誰家的女兒?人咋樣?”
屋裡倆女人聊的熱火朝天,秦石頭逮耳朵聽兩句,就被小舅舅抱走了。
王立來一手抱著他,一手抱著鎖頭,喊道:“一巧三巧,舅舅給你們帶杏兒來了,快洗幾個分來吃。”
王立來算是來的比較頻繁的王家人,他年紀不大,也沒啥架子,跟幾個外甥外甥女關係都不錯。
一巧三巧掀開竹籃上的一層草,立馬露出裡面澄黃碩大的杏兒,散發著甜膩誘人的香氣。
“呀,小舅舅,今年的杏兒怎的這麼大?”
一巧兩手合起來,也才只能捧起四五顆杏。
“今年老天爺開眼,該下雨的時候下雨,該出日頭就出日頭,村裡種的杏兒長的都好,”王立來嘆氣道:“害的咱家杏兒都賣不出好價了!”
王家種了十來畝果樹,桃子杏子柿子,都是他們這比較常見的果樹。
不過王家有一棵老杏,據說是王家祖上進山服徭役時從一株百年老杏樹上截的樹枝,帶回家有種院子裡,長大後,開花結果都和村裡的杏兒不一樣。
秦石頭見過那棵杏樹,就在外婆家屋後,年歲有三四十年,枝椏虯結,開花時屋簷下都是雪白的杏花,花香能飄半個村。
結出來的果黃中帶紅,如嬰兒拳頭大小,甜如蜜糖。
不過這棵老杏樹果熟的晚,起碼要到六月底才能熟。
自家種地,風調雨順才能種出莊稼,小舅舅卻又說風調雨順礙了果子賣出好價。
孩子們不懂前因後果,虎頭口直心快:“小舅舅,那今年我們豈不是能多吃點了?”
王立來接過洗淨的杏,剝去外皮送到鎖頭嘴邊,沒好氣地道:“賣不出去,不就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