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這些話,她拿出一小瓶甘油來,抹在小和尚上面。然後正著敦,說話方便。我就像一根待解的木料,躺在她分開的雙腿中間。
陳清揚臉上有很多淺淺的皺紋,在燈光下好像一條條金線。我吻她的嘴,她沒反對。這就是說,她的嘴唇很柔軟,而且分開了。以前她不讓我吻她嘴唇,讓我吻她下巴和脖子交界的地方。她說,這樣刺激性慾。然後繼續談到過去的事。
陳清揚說,那也是她的黃金時代。雖然被人稱做破鞋,但是她清白無辜。她到現在還是無辜的。聽了這話,我笑起來。但是她說,我們在乾的事算不上罪孽。我們有偉大友誼,一起逃亡,一起出鬥爭差,過了二十年又見面,她當然要分開兩腿讓我趴進來。所以就算是罪孽,她也不知罪在何處。更主要的是,她對這罪惡一無所知。
然後她又一次呼吸急促起來。她的臉變得赤紅,兩腿把我用力夾緊,身體在我下面繃緊,壓抑的叫聲一次又一次穿過牙關,過了很久才松馳下來。這時她說很不壞。
很不壞之後,她還說這不是罪孽。因為她像蘇格拉底,對一切都一無所知。雖然活了四十多歲,眼前還是奇妙的新世界。她不知道為什麼人家要把她發到雲南那個荒涼的地方,也不知為什麼又放她回來。不知道為什麼要說她是破鞋,把她押上臺去鬥爭,也不知道為什麼又說她不是破鞋,把寫好的材料又抽出來。這些事有過各種解釋,但沒有一種她能聽懂。她是如此無知,所以她無罪。一切法律書上都是這麼寫的。
陳清揚說,人活在世上、就是為了忍受摧殘,一直到死。想明瞭這一點,一切都能泰然處之。要說明她怎會有這種見識,一切都要回溯到那一回我從醫院回來,從她那裡經過進了山。我叫她去看我,她一直在猶豫。等到她下定了決心,穿過中午的熱風,來到我的草房前面,那一瞬間,她心裡有很多美麗的想像。等到她進了那間草房,看見我的小和尚直挺挺,像一件醜惡的刑具。那時她驚叫起來,放棄了一切希望。
陳清揚說,在此之前二十多年前一個冬日,她走到院子裡去。那時節她穿著棉衣,艱難地爬過院門的門檻。忽然一粒砂粒鑽進了她的眼睛。這是那麼的疼,冷風又是那樣的割臉,眼淚不停地流。她覺得難以忍受,立刻大哭起來,企圖在一張小床上哭醒,這是與生俱來的積習,根深蒂固。放聲大哭從一個夢境進入另一個夢境,這是每個人都有的奢望。
陳清揚說,她去找我時,樹林裡飛舞著金蠅。風從所有的方向吹來,穿過衣襟,爬到身上。我呆的那個地方可算是空山無人。炎熱的陽光好像細碎的雲母片,從天頂落下來。在一件薄薄的白大褂下,她已經脫得精光。那時她心裡也有很多奢望。不管怎麼說,那也是她的黃金時代,雖然那時她被人叫作破鞋。
陳清揚說,她到山裡找我時,爬過光禿禿的山崗。風從衣服下面吹進來,吹過她的性敏感帶,那時她感到的性慾,就如風一樣捉摸不定。它放散開,就如山野上的鳳。她想到了我們的偉大友誼,想起我從山上急匆匆地走下去。她還記得我長了一頭亂蓬蓬的頭髮,論證她是破鞋時,目光筆直地看著她。她感到需要我,我們可以合併,成為雄雌一體。就如幼小時她爬出門檻,感到了外面的風。天是那麼藍,陽光是那麼亮,天上還有鴿子在飛。鴿哨的聲音叫人終身難忘。此時她想和我交談,正如那時節她渴望和外面的世界合為一體,溶化到天地中去。假如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那實在是太寂寞了。
陳清揚說,她到我的小草房裡去時,想到了一切東西,就是沒想到小和尚。那東西太醜,簡直不配出現在夢幻裡。當時陳清揚也想大哭一場,但是哭不出來,好像被人捏住了喉嚨。這就是所謂的真實。真實就是無法醒來。那一瞬間她終於明白了在世界上有些什麼,下一瞬間她就下定了決心,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