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驟然轉身,雙手撐在書案上,身子輕輕的抖著,搖搖欲墜。許敏看不見他的臉,不知道此時他神情有多痛苦。他撐在案子上的胳膊抖了好一會才停下來,“你,聽到了多少?”
許敏衝口道,“一字不落,全都聽見了。”
他不再說話,良久的沉默。屋子裡一片死寂,只能聽見他極力剋制的呼吸聲。他的背影看上去孤寂蕭瑟,透過水藍色輕薄的春衫隱約可以看到他因為顫抖而微微起伏的肩胛骨。
許敏忽然覺得有種被利器刺痛的感覺,卻是刺在了她最柔軟的心上。她望著沈牧盡力挺直的背影,淚水又模糊了上來。她慢慢的走過去,鼓足了勇氣把臉貼在了他的背上。隔著薄薄的衣裳,她感覺到了那並不平滑的肌膚,那些他極力地掩飾的傷痕。
沈牧的身體開始劇烈的抖著,他想停下來,卻控制不住,直到他發覺牙齒都開始顫抖,他努力的迴轉過身子,面對著許敏,往後退了退。
許敏有些明白他有多怕,有多在意了,只好輕輕拉起他的手,他並沒抗拒,也沒有顫抖,只是目光又落在別處,不看許敏一眼。她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說道,“我知道,那是你最想要的自由,你應該去爭取,而不應該為了別人…。。”
“你不是別人……”他不看她,聲音卻異常堅定。
心裡的酸楚溢上了喉頭,許敏苦澀地說,“可是這牢籠一樣的家,困了你那麼多年,你連半點快樂都沒有……”
他不語,過了一會,半啟了嘴唇,低低地說,“以前,是半點都沒有。現在,不是有了麼……”他略抬起眼睛,口吻堅定,“你,不是說過,要一生一代一雙人?”
好個一生一代!你連房都不肯圓,你對我連這點相信都沒有,你怎麼知道我看了就會厭棄你。許敏不能這麼說,她吸吸鼻子,依然極盡溫和,“那好,我就都陪著你,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可是,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不能和我,在一起麼?”
他皺眉,抿著嘴,半晌道,“我,有…。。”
許敏知道他第三個字又要說病,打斷他,“我要聽真話,可以麼?”
他又不可察覺地往後退了退,抵在案子上,終於是退無可退。他的唇動了幾次,卻還是說不出來。他搖頭,絕望地看著許敏。
不能再逼他了,這是他目前不能承受的。許敏甩甩頭,甩掉那些疑問那些探尋,調整出一個認真卻又輕鬆的表情,拉著他的手,說道,“你不想說,我就不問。現在,開始深呼吸,調整一下情緒,我們坐著說會好,可好?”
他點頭,開始深呼吸。對不起,我已經全部都知道了。許敏只能默默地在心裡對他說。
過了一會,他情緒平復好了,許敏拉著他坐在榻上,安靜的看著他,笑道,“你倒總記得,一生一代一雙人。”
他也笑了,眼睛亦有輕快的笑意,亮閃閃的,“不光這個,我都記得。那時候太太說要你留下來才肯放我走,我腦子裡,就突然想到了那句,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那一隻孤零零的大雁,飛躍重山碧海,卻再也找不到另一隻了。我想到這個,就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你一個人在這兒。”
是啊,你若走了,我又隻影向誰去呢?許敏默默地想。她忽然覺得心裡一甜,嬌笑著,“不過,太太有句話說對了,你,是對我動心了,是麼?”她側過頭,望著沈牧。
她的笑顏落在沈牧眼裡,那般嬌俏,那般生動,那般甜蜜,他覺得心裡也在笑,他握緊了她的手,對她鄭重的點頭,說,是。
倆人相視而笑,一時無語。過了一會,沈牧先打破沉默道,“給我講講你從前那個世界的事吧。”
“哦你對什麼有興趣呢?還是,對什麼都有興趣。”許敏被自己的繞口令逗笑了,仔細的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