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都不怕等待,她沉默我便陪她沉默。其實能這樣安靜地坐著也很不錯,要是有一杯茶就更好了。
“其實呢,小雅你知道嗎,佛曰人生有七苦。”她突然說話了,可是頭不抬,仍是盯著桌上的畫,聲音淺淡得彷彿囈語。
我點了點頭收回視線,捏著腰間的淺金色流蘇低聲道:“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她笑著點頭,又道:“本君自登基之日起就時常在想,何為帝王?帝王也是人,也要忍受這七苦的折磨。站得越高,就越寂寞,也越能看清以往看不清的東西。站在頂端,就不得不學會猜疑,學會用謊言來粉飾殘缺,學會控制,學會取捨,學會構造規則,時刻保持警惕,學會面對逐漸流失消散的忠誠。”
我知道她只是想找個人傾訴,所以並沒有答話,只隱約覺得她有些奇怪。
“人從愛。欲生憂,從憂生怖,若離於愛,何憂何怖?”她開始大講佛學,我卻並不反感。
“其實人間還有一苦,小雅你可知道?”
我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她依舊在笑,唇齒溫柔日月無光。
“是放不下。”她的神情柔軟而淺淡,就好像摘下了她虛偽而滿是算計的面具,露出她最本來的面目,美麗,讓人窒息:“為何習武之人會容易漠視人命,為何位高權重者會導致餓殍遍野?
何為權力?何為至尊?
帝者,生物之主,興益之宗,因其有生育之功謂之帝。
王者,人世之主,番邦之首,因其藏振興之才謂之王。
本君自知權勢乃身外物,可也如同每一個嚮往稱帝稱王的人一樣,拿得起卻放不下。”
我嘆了口氣,沒說話。
“捲入權利的漩渦之中,姐妹之間、母女之間、夫妻之間,親情、友情、愛情都會成為奢望。
你說得沒錯,本君深愛著析。在本君的整個生命裡,所有成為奢望的感情都交給了他。
可他死了。
本君何止一次祈求過,願來生不復生於帝王家。
可那註定只是祈求。
本君不信來生。
每一個帝王都自以為是為了天下蒼生,用著權柄做著那些所謂利國利民的'好'事,可為何,災民成河哀鴻遍野?為何沒有看見,因為一道旨意,會有多少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為何酒池肉林,夜夜笙歌,卻不管尊卑貴賤長幼有序,不管在黑暗的地域,那些可悲的飽受摧殘的人痛苦的呻。吟?”她說得淺淡彷彿在講故事,那雙狹長的鳳眸注視著我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
我覺得很嘲諷,冷笑道:“你放不下的,就是這種權利不是嗎?你願意為帝為王,也願意茹毛飲血。你要的統一讓百姓哀鳴,讓天下染血。趙謹,你到底在做什麼?你說過,這是為了趙析不是嗎?你讓他在天之靈得不到安息。”
這話說得狠辣,我甚至帶著低吼。果然和她對戰,輸的只會是我,因為我做不到她那種不留餘地的決絕,做不到她那種天怒人怨的冷漠。
她依舊在淺笑,就像一個看著叛逆期兒子的長輩,帶著包容,也帶著無奈。
我冷靜下來,面上的表情是徹底崩了。我也懶得裝,冷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不帶感情的直視她,她卻仍是在淺笑。放下畫慢慢起身,開始泡茶。
她的動作高雅而果斷,沒有一絲拖泥帶水,即使是泡茶也能看出霸氣。我有些不是滋味,冷冷地看著她,抿緊唇沉默。
“我在做什麼,這得從入宮時說起吧。”她的聲音柔和,居然又自稱“我”。我不應聲,她自顧自地一邊泡茶一邊說著:“以前我和析,還有父親一同住在碟柯。那時景和只能算中等國家,碟柯也未發展起來。我從來不問母親是誰,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