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又說:“還沒有米飯呢?我不能光吃肉吧。”另一位男工作隊員又跑到視窗給杜小蘭買了一碗米飯,碗是大海碗,一碗就是半斤,杜小蘭剛剛已經吃下半斤了,再吃下這碗飯就是一斤的數。兩位男隊員疑惑地看著杜小蘭,擔心她吃不下去,就說:“咱們打個賭吧,如果你全吃下去了,明天中午我們還在這裡請你吃。如果你吃不下去,就要請我們吃。”
“行啊行啊。”杜小蘭拿起筷子,她像個征服者,狂熱地征服著米飯和紅燒肉,她要把它們完全徹底乾淨地消滅掉,一粒不剩一口不剩地捲進胃裡。杜小蘭在極短的時間內風捲殘雲般消滅了紅燒肉和米飯,她幸福地打個飽嗝,滿食堂裡飄著她噴出的肉香。
兩位男性工作隊員驚呆地看著她,半晌兒,服氣地說:“明天中午我們還請你吃!”
杜小蘭哈地笑起來,笑聲破門而出,在半空迴盪,她攜著笑聲回家,肚子裡是噴香飽滿的幸福。她笑,路上笑,回家笑,她似從來也沒有過這樣的喜悅,一碗紅燒肉的熱量足以使她神魂顛倒。這個夜晚,杜小蘭久久不能入睡,她先是站在屋裡照鏡子,鏡子裡的她臉上泛著幸福的紅潤,她對著鏡子梳理那又黃又稀的頭髮,她的頭髮是缺乏營養的那種顏色,杜小蘭算算已有幾個月沒吃過肉了,而頭髮的光澤很大程度上來自於肉的滋潤。看著看著,杜小蘭覺得自己的頭髮就要烏黑髮亮了,這感覺使她喜悅地*上炕。她摟著蓉兒,講了蓉兒不曾懂得和知道的浪漫。
我媽媽杜小蘭在那個夜晚告訴我,最初給她介紹的對像是一位療養院的軍官,軍官身材高挺,眼睛大而有神,我媽媽跟他見過一面,那一面在她的心中掀起了波瀾。軍官看著花容月貌的我媽媽,動情地說:“只要你同意,我什麼都給你買。”說著就從腕上摘下一隻金殼手錶要給我媽媽戴上,我媽媽躲閃一下,沒要。她想事情還八字沒一撇呢,怎好要人家的東西呢。軍官接著就向我媽媽介紹了自己的情況,醫學院畢業,目前在長春一家榮軍療養院工作;25歲。我媽媽的心咯登動了一下,她剛剛18歲,卻要面對一個比自己大7歲的男人,她猶豫了。
我父親黃啟蒙就是在這個時候經人介紹闖入了我媽媽杜小蘭的生活,他當時也25歲,但他沒說,他告訴我媽媽只比她大3歲,我媽媽看看他,身材不高,長得勻稱乾淨,給人機靈聰慧的感覺。我媽媽也沒說行,也沒說不行。我父親就一遍又一遍地接觸我媽媽,但那是一種斯文的接觸,他們在一年多的時間裡彼此只拉了一次手。
黑暗中的媽媽望著房頂出神,我能感覺她內心的失意和後悔。為了把媽媽從遺憾中拉出來,我特別告訴了同學田秋家裡的一切,她的軍人爸爸和幹部媽媽。我看見黑暗中的媽媽似來了精神,她仍抱著幻想說:“你們投胎在媽媽手裡,命裡都是沒福享的。只要不怕受累,用雙手多掙些錢,咱家也會要啥有啥。俗話說,人勤有飯吃,狗勤有屎吃。”我媽媽很少將幸福寄託在我爸爸身上,那種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的古老觀念一經在現實面前粉碎,女人指望的就是自己的一雙手了。
我說:“那我爸爸如果是那位你見過面的軍人呢?”
媽媽說:“那世界也就不可能有你了。”
我不解地說:“為什麼呢?”
媽媽忽然摟緊了我,我聽見了她粗重的喘息,過了一會兒,媽媽說:“這個問題眼下還沒辦法跟你說清楚。”
我想起田秋搖頭的神情,知道這話題是小孩的禁區,我不可多問。
第十五章 塗墨的皺紋
秋天,樹葉發黃了,草莖塗了金。我已是四年級的學生,我的輪廓愈來愈清晰明朗,我的嗓音甜美,學校組建文藝宣傳隊,敬老師輕而易舉就使我成了宣傳隊隊員。
我在秋天的風景裡,看到眩目的舞臺色彩,那色彩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