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觀,崔夢成,皆是奉天府博陵郡故城人士,但兩人的出身可謂是雲泥之別。
秦觀自始至終都是一介窮書生,雖說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俊秀才,但這並沒有對他的生活,帶來任何一絲一毫的幫助。
他連續四次參加鄉試,前前後後花了十餘年時間,但奈何,結果無一例外都是名落孫山。
他聽過無數遍的逆耳忠言,告誡他拓展拓展人脈。
以往的他,自覺有些文采,再加之書中聖人的諄諄教誨,根本不屑於行此等下作手段。
但他一身的傲骨,在那十餘年幾乎是被一點點消磨耗盡。
說什麼出淤泥而不染,道什麼濯清漣而不妖,理想照不進現實,現實也遠比想象中的要殘酷無數倍。
在第五次參加鄉試時,他折斷了那一文不值的傲骨,拋下了滿心的自命不凡,主動墜入了這渾濁的塵世。
他變賣了家中祖宅,拿著全身家當找到了那場鄉試的主考官,原以為此次榜上有名乃是十拿九穩。
但命運再次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他第五次鄉試,同樣是榜上無名。
秦觀找到了那個收了錢的主考官,但那主考官卻告訴他。
“本官只是主考,閱卷者另有其人。”
那主考官還讓他再拿些錢出來,可以幫著去打點打點閱卷官。
秦觀心如死灰,他連家中祖宅都已變賣,哪裡還能弄的來錢?
許是看他可憐可悲,又或許僅是單純的看他愚蠢至極,那主考官大發慈悲地告訴了他一個內幕。
原來,他歷次鄉試的考卷,都被送去了柴房引火……
崔夢成,出自五姓七望中博陵崔氏。
如此世家出身,已經註定其與市井百姓有著一個看不見摸不著卻比天還大的鴻溝。
她自小便習得四書五經六藝,是世家中出了名的才女,再加之,身為北人卻有一分江南水鄉女子才有的溫婉秀氣。
很早就有人斷言,此女若是入宮選妃,定然又是一位貴妃。
無奈,天不從人願,那年故城春深,海棠花搖影紛紛,吟詩作賦書生,行香子蝶舞翩翩。
那年海棠花盛開,崔氏家主崔護宴請故人,再邀學子共賞繁花,藉著景色宜人,便讓學子賦詩一首。
一名俊書生所作《行香子》,大放異彩。
崔夢成後經詢問,這才得知,原來那俊書生,喚作秦觀。
幾經輾轉,崔夢成與秦觀互換所作詩詞鑑賞,兩人交往漸密,雖不復見,然字裡行間,已是暗生情愫。
兩人定下誓言,待得他名成功就,便八抬大轎娶她過門。
轉眼,崔夢成年已及笄,提親之人幾乎要將門檻踏破。
而秦觀於考場卻屢試不第,白白蹉跎了歲月。
為表心志,崔夢成自吞啞藥,為秦觀爭取來了最後的三年。
可不曾想,秦觀第五次鄉試,帶回來的只有那主考官所說之內幕。
秦觀來到了博陵崔氏府邸,才說出內幕,便被打斷了一條腿,得了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譏諷之言,就被丟出了府。
那一夜,大雨傾盆,秦觀恰巧遇上了一個戲子……
“唉。”
想起往事,秦觀不由得又是一聲嘆息。
儘管他十餘年的遭遇,都是博陵崔氏在暗中使絆子,但說到底,他終究是毀了崔夢成。
崔夢成不僅為了他吞了啞藥,甚至之後還被家族掃地出門。
他不僅毀了她的前程,還毀了她的一生。
如果能重來……
一念及此,秦觀心頭再度想起崔夢成俏皮的聲音,同時一隻小手已經輕輕抓住了他的小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