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關進這天牢裡二十一天,好久沒能像今天這樣,這麼暢快地活動筋骨啦!痛快啊!小兄弟,謝謝你!”李君羨眼望著徐恪說道。他雖沒有任何的躬身、拱手、作揖等行禮的動作,但徐恪從他那雙依然清亮的眸子裡,卻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一種真誠的謝意。
他經歷了這麼多苦痛,飽嘗了這麼多酷刑,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如今,只是讓他雙手能夠撐著身體稍稍地移動一點,他竟然,還能這般快活!
當一個人,對人世再無任何索取之心時,哪怕是一丁點的得到,也會讓他開懷不已……
“君羨兄,無病……有一個疑問……”徐恪道。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要去結交太子吧?”李君羨笑道。
“君羨兄,果真是和廢太子……有交情?”徐恪不由得反問道。
李君羨道:“咳!我和他李仁除了同一個姓之外,還真沒什麼交情。只不過,那一日,他說有幾桶‘蒲桃’酒自西域上貢而來,定要邀我前去品嚐。我早聞那蒲桃酒是西域胡人用葡萄釀造,酒分紫、青二種,那酒香味濃烈,口感極好,是以我一時未能忍住,就往東宮赴宴去了……後來,在酒宴上品到此酒,看上去色澤紫紅,入口則甘甜中又帶有些許酸澀,果然是回味無窮啊!我一時貪杯,那一晚就喝得多了,你若問我酒宴上同他李仁說了什麼話,我卻哪裡還記得住?……”
徐恪感慨道:“原來,君羨兄也是酒道中人啊!”
李君羨卻不無得意地說道:“那是自然!小兄弟你有所不知,這世間之物,在我李君羨眼中,沒有一樣能與好酒相比!除了長安城裡能喝到的汾陽醉、竹葉青、玉壺春、鳳酒、屠蘇酒、富水春、松醪春之外,塞北燕州的太夕白,嶺南的百末香花酒、飄醪酒,河西的紫花紅雲酒、梨花春,山東的桑落酒、菊花酒,還有你們江南的女兒紅、蓬萊春……都是些滋味極妙的好酒!只可惜,君羨此生虛度三十三載,喝過的好酒還是太少了。我聽說,在那東邊的桑國有一種酒名曰‘龍膏酒’,酒色漆黑,酒味也極其與眾不同,還有劍南道有一種酒名叫‘千里酒’,有提神醒腦之效,據聞喝過此酒的人能走千里身心不累……”
想不到,此時,那李君羨說起喝酒之道便滔滔不絕,竟似對天下名酒如數家珍一般……
“君羨兄……”徐恪還是忍不住打斷了李君羨的一通洋洋酒論,說道:“你既然從未與太子結交,為何不寫一本摺子,將箇中情由詳細道明?無病定當為你轉呈聖上,當今天子明察秋毫,必能……”
“沒有用的……”李君羨卻擺手阻住了徐恪的話。他轉頭眼望著空牆,一旦離開了“喝酒”這個話題,眼神中又盡顯出落寞與孤清之色,彷彿他早已知道自己的結局,也早已準備好,接受這一種結局的到來。
早知道自己必死,也早已看淡了生死,一個人的內心也只有強大到此種地步,方才沒有任何事物能將他擊倒。
“為何?你不盡力爭取,又如何能知結局不能改變?”徐恪急切地問道。
李君羨卻顧左右而言他道:“小兄弟,我其實早知道你青衣百戶的大名。我聽說,聖上很信任你,還親賜了你一把寶劍,這是何等的機遇啊!之前我聽老薛也時常說起你,誇讚你的人品,一直恨無緣相識。今日想不到,君羨還能在這裡遇上你……你很好!君羨交了你這位朋友!小兄弟還年輕,今後,你可要好好幹!我大乾需要你這樣的人物……”
徐恪起身向李君羨走來,欲待再言,卻被李君羨揮手阻住。
李君羨忽然換了一副口吻,輕聲說道:“你快去找南宮不語,他那裡的是急事,君羨的事……以後你就莫要管了。”
這李君羨的功夫果然了得,南宮不語只是輕輕地與徐恪耳語了數聲,連周圍的掌旗、佐領、衛卒等都未曾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