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皇帝忽然站起身,臉上乍現一股霜殺凜然之色,大殿內的群臣立時都嚇得禁口不敢再言,整一座含元殿,此時已鴉雀無聲。
徐恪卻不慌不忙地稟道:“陛下,微臣要說的,就是那聞名長安城的翠雲樓,實則就是韓王殿下自家的產業!”
“你……你有何憑證?!”李重盛手指著徐恪的頭,怒道。
徐恪道:“翠雲樓裡的老鴇、姑娘、護院,他們都能作證!”
李重盛冷哼道:“這些都是將死的人犯,他們的口供,焉得做憑?”
徐恪道:“縱然這些人的口供不能為憑,還有一個人,他不在人犯之列,而且,他與韓王殿下的關係,亦非同一般。這個人的口供,陛下總該能信吧?”
李重盛問:“此人是誰?”
徐恪回道:“他叫裴才保,是青衣衛前任南安平司的千戶,後來,他辭官之後,就做了翠雲樓內的總管!”
“裴才保?……”李重盛重新坐回了自己的龍椅之上,略作思忖,隨即又問:“此人現下何處?!”
徐恪道:“啟稟陛下,裴才保現下就在含元殿外!”
李重盛當即吩咐道:“宣他進來!”
那垂首侍立於丹陛之下的殿中內侍不敢怠慢,忙躬身小步跑到含元殿之外,高聲宣道:
“皇上有旨,宣裴才保覲見!”
未幾,群臣就見大殿外徐徐走進一位又矮又胖的禿頂之人,這人正是昔日盤踞南安平司二十餘年,神氣又微風的裴大千戶。
昨夜,裴才保向徐恪所獻的計策,便是讓徐恪趁著皇帝難得早朝之機,當著滿朝文武的面,高聲講出韓王李祚就是這翠雲樓主人的事實。
因為,裴才保畢竟當了幾十年的京官,焉能不知此刻皇帝心中之所想?皇帝如此著急地要將翠雲樓中人盡數賜死,卻獨獨放過了那些嫖客,其用意再明顯不過,那就是,替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遮醜!
一個皇子,半夜行嫖宿妓,傳出去雖不好聽,然老百姓笑過一陣之後,這件事也就過去了。然而,若皇子私自開設妓院,大肆向民間收取嫖資,這便等同於公然與大乾律法叫板!此事若一旦傳了開去,丟得卻不單單是他韓王一個人的臉面,整個李家皇室,甚而整個大乾朝廷都要顏面喪盡。
無論如何,皇帝也丟不起這個人!
於是,裴才保與徐恪合議之後,便決定索性來他個破罐子破摔!只要將韓王這個秘密捅破,讓天下人盡皆知曉,他李祚就是翠雲樓的幕後東主之事,那麼,這些翠雲樓裡的人,也就沒必要再因之陪葬受死了!
然而,這件事所要冒的風險也是不可謂不巨,天子一旦雷霆震怒,當殿殺人也都不是沒有可能。是以,當徐恪要求裴才保當殿作證之時,裴才保難免露出畏懼之色。不過,令徐恪沒有想到的是,裴才保最後居然還能慨然應允!
連這麼一個裴才保都能如此勇不畏死,徐恪心中,也自然更加堅定了要營救明月的決心!
見裴才保神色泰然地步入大殿之內,青衣衛內的幾名千戶連同沈環都是極度詫異的神情。尤其是接任南司千戶之位的楊文淵,任他想破了腦袋也是想不通,裴才保何以會有如此“自殺”之舉。他心想,裴才保呀裴才保,你是腦袋讓驢踢扁了不成?你僥倖於當晚逃脫已是萬幸!沈都督念你昔年一場舊交,還讓我放過了你不予追究,沒想到,此時此刻,你竟還要主動送上門來!
裴才保走到徐恪身旁,向皇帝俯身跪倒在地,磕頭道:
“草民裴才保,叩見聖上!”
李重盛冷冷地看了一眼裴才保,問道:
“裴才保,朕問你,那翠雲樓的東主,到底是誰?”
“回陛下,翠雲樓的東主,姓李,名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