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午後未牌時分,天子命內侍急召李縝入宮。
李縝將那一份原本已寫好李峨諸般罪狀的奏摺丟入火盆中,對著焚燒後的灰燼苦笑數聲,心中打定了主意,遂跟著內侍進宮面見天子。
李重盛急召李縝入宮覲見,自然是要與自己這個兒子商議如何善後之策。
皇帝見了李縝之後,將江南道的那份奏摺傳與李縝過目,並單刀直入,徑直問了三個問題:
吳文龍已死,何人可接任杭州知府?
吳文龍一案,干係不可謂不重,兇犯如此猖狂,豈能任其坐大?必當儘早查明真兇,將其一網打盡才好,這個案子,依你之見,當由何人前去查明為妥?
之前你曾舉薦過一人,想讓他擔任專理鹽稅欽差,遠赴江南,助吳文龍整頓杭州官場,如今吳文龍已死,欽差還要不要再派?
李縝聽後,略作思忖,當即回道:
吳文龍一案,如今已轟動朝野,堂堂大乾知府,竟遭匪徒襲殺,此賊人實大膽猖狂之甚也!不查明真兇不足以告慰死者在天之靈,不嚴懲兇犯不足以平民憤,故而這查案之人,必大忠、大勇並具大能者,兒臣以為,能勝任此案之人,非青鏡司徐恪莫屬。
李重盛頻頻頷首道,朕所想之人,也是徐卿。先前北境候世子一案,小恪便辦得不錯,如今這吳文龍之案,除了他已無二選。
李縝隨後又道,之前兒臣舉薦李秋任江南道專理鹽稅欽差,用意原本是想讓李秋專理江南鹽稅之餘,再協助吳文龍肅清官場貪腐,如今吳文龍既已不幸死於任上,不妨就由這李秋兼任杭州知府,無論徵收鹽稅還是整肅貪腐,皆一併交於李秋即可。
李重盛追問了李縝一句,對於這個李秋,縝兒呀,你就這麼有信心?
李縝點了點頭,鄭重言道,兒臣對他有信心!
見李縝有如此之決心,皇帝遂未加思索,對於魏王之言,盡皆照準。
於是,在紫宸殿內,父子兩人只談了不足一刻辰光,便已將吳文龍死後的所有善後之人,盡皆定下。
……
……
到了戌時四刻,徐恪已然坐在了秋葉草堂的前院內,正與秋明禮共用晚膳。
他在正午時分也已知曉了吳文龍的死訊,當時,他與君羨談及此案,君羨便道,愚兄所料不差的話,賢弟,魏王殿下極有可能舉薦你前往江南,查明吳知府的死因。
君羨於下值前叮囑徐恪,讓他下值後先不必急於回家,索性去一趟秋葉草堂,聽一聽秋先生對此有何高見。
於是,徐恪在酉時下值之後,隨即來到秋先生的草堂,只是,秋先生今日歸家甚晚,徐恪直等了一個多時辰,這才等到秋明禮匆匆回府。
自然,徐恪坐在草堂內百無聊賴之際,身邊能陪他聊天說話的,就是秋府中唯一的丫鬟趙昱了。
不過,對於趙昱被昔日的南安平司千戶裴才保“嚴刑拷問”之事,她顯然不願多言,徐恪眼見於此,遂不再勉強,轉而問起了趙昱兒時的那些趣事,趙昱倒也很願意回憶她從前的往事,只是,在趙昱的腦海中,似乎有些記憶無法串成一起,只聽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時而說東,時而道西,徐恪也不以為忤,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兩人說到後來,趙昱也問起了徐恪兒時的過往。徐恪也不作隱瞞,就將他自小生於杭州府餘杭縣徐家莊,十歲時因為一場瘟疫,父母雙雙離世,自己孤苦伶仃,跟隨一幫乞丐流民四處要飯,終於輾轉來到杭州城……將這些過往也向趙昱娓娓道來。
當徐恪說到自己在杭州城內險些餓斃於街頭,多虧了一位女孩資助了他一個燒餅,這才讓他僥倖能夠活命之時,趙昱忍不住驚奇地睜大了雙眼,一對長長的睫毛撲閃著,隨即就問那是一位怎樣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