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李縝這一番道理,皇帝不禁陷入了沉思,大殿內群臣亦聽得是津津有味,此時整一座含元殿內,寂寂無聲,所有人都在凝神靜聽著李縝的侃侃而談:
“明月姑娘之前雖是翠雲樓中的頭牌,但其本心向善,出淤泥而不染,實乃心志高潔的一位人間奇女子。她出得翠雲樓之後,為世俗所不容、為世人所厭棄,天地之大卻沒有她容身之處。李千戶非但不以明月之出身為恥,反將她引為府上管家,並與她成為摯友,此足見李千戶慧眼識人之處,亦可見李千戶之心胸氣度。如今,明月姑娘不幸溺亡,尋常人家若痛失親人都要大擺三日,李千戶為平生摯友操辦一場喪事,無非棺木做的大了一些、吹笙吹的響了一些,和尚請的多了一些,這又如何?他究竟是犯了哪一條律令?違了哪一條禮法?楚之菜蟲食遍天下汙穢,卻能成天下名蝶!楚人見大菜蟲者,就如見金翼蝶一般敬而遠之,區區楚國之人,尚能有如此見識與氣度。我大乾乃泱泱大國、禮儀之邦,竟連楚人這一點心胸都沒有麼?”
李縝轉身望向右首下方的侍御史,“嚴御史,你以為呢?”
嚴寬聽得入神,原本心中欲嚴守的禮儀大道,卻在李縝這一番妙喻之下,頓時土崩瓦解,此時他乍見魏王那一道森嚴清冷的目光射來,頓感心中一凜,急忙回道:
“魏王殿下所言有理!李千戶厚葬平生摯友,原也無可厚非。微臣胸襟氣度竟不如一楚人,心中著實慚愧之甚!微臣知罪,請陛下責罰!”
李重盛心中不快,本想叱責嚴寬幾句,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只好揮了揮手,讓嚴寬迴歸班列。
那嚴寬悻悻然退回自己的班列中,卻不曾瞥見,御史大夫車惠嶺已朝自己投來惱怒又兇狠的目光。
車惠嶺身為御史臺之首,見屬下當殿彈劾一位青衣衛千戶,竟敢不先與自己商量而擅自做主,心中之怒意自非比尋常。他暗道那李君羨非但貴為四品千戶,且還是太宗爺之後,與當今聖上還沾著皇親,你嚴寬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大放厥詞,你自己是爽快了,可置我御史臺於何地?這樣一件大事,你竟事先不與我打個招呼,你眼裡還有我這臺院之首麼?!
然而,車惠嶺轉念一想,不對!這嚴寬不過區區一個六品的侍御史,任他有天大的膽量,也不敢當殿去招惹李君羨。在車惠嶺心中,李君羨昔日為左武衛大將軍,今日又為青衣衛千戶,莫說他如今炙手可熱,單憑他乃魏王門下的身份,整一座含元殿內,恐怕也沒幾個人敢去招惹。一個小小的侍御史竟敢如此膽大包天,除非……他旋即把目光投向了正站在魏王身後的晉王李祀。
車惠嶺心中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早聽說晉王交遊廣闊,從京城到地方,到處都有他的門人,沒想到,他的觸手竟然還伸到了我御史臺中!
這含元殿中的文武百官誰都清楚,大乾自開國三百年來,從太祖爺就立下了規矩,諸皇子不得結交大臣,若有結交便是私自結黨,乃是重罪!這大臣中有兩類人尤其不可碰觸,其一是禁軍將領,其二便是御史臺言官,若有皇子膽敢結黨其中之一者,便是死罪!
“這晉王的膽子也太大了吧?竟敢收買我御史臺言官!”車惠嶺心念及此,嚇得身子不由一哆嗦。
這邊沈環與車惠嶺暗地裡均已將不一樣的目光投向了晉王李祀,而那邊顧自站著的李祀,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見嚴寬與李君羨當殿對質,初時覺得有趣,其後仔細一想,頓覺有些不對。
這嚴寬膽子也太大了吧,竟敢當殿與李君羨過不去!他李君羨是什麼人,小時候我十弟跟著他學武,姿勢稍有不對,就會被他吃一個腦瓜子,他在宮中戍衛之時,連我見了都要繞道走。你小小一個六品官,敢跟他叫板?是誰給了你這麼大的膽?不會是四哥吧?
李祀稍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