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亭坐在桌邊,鋪開紙,也不蘸顏料,就用浸了清水的畫筆在上面塗塗抹抹。胡亂畫了半天,一張紙早已皺皺巴巴,畫筆上也沾滿了紙濕潤後脫落下來的碎屑。她忽然覺得有些頭疼。
原來我是這麼依賴他啊。她揉著頭髮想。
五年前的那場事故,讓她的家庭支離破碎。而她的父母就像是早有預感一樣,將所有的房產提前轉到了她的名下,所有積蓄也都存在了她的卡里。辦完葬禮之後,她絕口不提自己從父親那裡繼承來的一切。聞聲而來的親戚們見沒半點財產留下,以為千氏集團是因為沒落了,才造成這樣的地步,也都把她視作累贅一般,拒之門外。
也好。千亭苦笑著賣掉了房子,獨自一人離開。如果他們知道了她的身家,又不知道是怎樣你爭我搶的局面了。
也要感謝那場事故,讓她明白在這世上原本就是不能夠依賴任何人的。一晃多年過去,每當想起這些舊事,她總覺得那是父母最後用生命留給自己的告誡。
想到這裡,她覺得頭疼得更厲害了。抬起頭看看窗外,夕陽早已變成了鮮艷的橙紅色。
&ldo;太陽這麼快就要落山了。&rdo;她喃喃著,走到鏡前攏一攏頭髮,開門出去。
傍晚的風是溫熱與清涼的混合物。每當這個時候漫步在街頭,看見上班族急匆匆地回家做飯,接孩子放學,千亭不知是該羨慕還是慶幸。
她常羨慕夜晚一家人擠在溫暖的燈光下吃晚飯的場景,甚至幾次在夢中都能夢到,醒時臉上還掛著淚痕;可是看到那些為生活所迫的人露出疲憊的神色,她又會感到自己還不算多麼不幸。雖然沒有人長久陪伴,卻能長久地過著不愁吃穿的生活。
&ldo;想聽故事嗎?&rdo;
千亭回過神來的時候,早已不知不覺走到了平常看花的那棵木槿樹下。可是今天她常坐的位置上卻坐了別人‐‐那個鍥而不捨地要給她講故事的人。
千亭苦笑一下,坐在夏乾身邊。他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ldo;餵……&rdo;夏乾看她臉色不好,想逗她笑,&ldo;劉備三顧茅廬,諸葛亮就出山了。咱倆也見了三次面,怎麼也給我個面子吧。&rdo;
&ldo;噓……別出聲。&rdo;千亭突然開口,&ldo;花要落了。&rdo;正說話時,便有一朵潔白的花朵悠悠飄落下來。
夏乾呆呆地望著她,眼角忽然濕潤。
&ldo;槿兒,這是太子殿下賜與我夫妻二人的府宅,你看可好?&rdo;
&ldo;真好,又大又敞亮。&rdo;那一年的她,臉上猶存著興奮的紅暈。&ldo;只是這院子太大了,你在朝廷為官,又不常在家,總覺得有些冷清。&rdo;
他望著她不說話。她強調著&ldo;大&rdo;字,好像從未見過如此豪奢的院落一般。可她習氏的府邸,怎會沒有這般大小的庭院?不過是為著他這個貧苦農家出身的新科狀元,想讓他開心罷了。
&ldo;玖郎,&rdo;她看他在出神,笑著在他眼前揮揮手,&ldo;我們在院裡種些槿樹,怎樣?你傍晚回來的時候,我們就在這裡賞花。&rdo;
他忽然深受感動,上前溫柔地將這個嬌小的人兒環在懷中:&ldo;全憑夫人定奪。&rdo;
平府的槿花開了一年又一年,他卻再不能陪她坐在樹下看花落。夕陽斜照的時候,他策馬歸府,路過後院。
&ldo;夫人在做什麼?&rdo;仍是忍不住關懷。
&ldo;回老爺,正是槿花凋謝的時候,夫人正在看呢。&rdo;小丫鬟戰戰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