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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會兒就回家。」張沉叼著煙,吸了一口,白霧拂過他的鼻尖和眼睫,他好像忽然釋然,把還剩大半根的煙碾滅,說:「我朋友的事,如果你幫不了也沒關係。我守著公安局這邊,實在沒辦法就等過年他家裡人回來。」

記者仰著頭,望向瀝瀝拉拉下雨的天,灰濛濛的,看不到雲。他仰著頭一直看,很久之後才說:「我儘量幫,我儘量。」

臨走前記者給了張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串手機號。記者似乎想把他的事撇乾淨,但又忍不住操心這個擰巴的十七歲男孩,最後只是拍拍他肩膀,明明才二十四五的人說出話來竟有些語重心長:「礦場那些人要找你麻煩的話可以找我,我能幫就幫。」

張沉轉過身和他擺手再見,絲毫不為自己擔心:「操心你的工作吧,我可不怕他們。」

記者還在抽那根未完的煙,同樣和他擺手再見,留給他一句插科打諢,「嘴還挺硬,可別把自己玩沒了!」

張沉笑了一下,轉身跑進雨中。

記者看著他的背影,在雨中忽然朝他喊:「這個案子跟完我就回北京了,你要來首都上大學我帶你吃香喝辣!」

又是首都,所有令他羨慕的人都在首都。張沉挎著書包,背對他大聲喊了一聲「好」。

雨跟著風跑,張沉跟著雨跑。但他跑著跑著就不笑了,嘴角緩緩耷拉下來,又恢復從前那副總是不大高興的樣子。

雨越下越小,天快要晴了,是快要晴了嗎?張沉背著黑色書包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遠處街邊小攤和工廠上方冒出的灰煙中。記者仍靠在雜貨店屋簷下的牆邊,看著慢慢在雨中消失的背影,沒忍住嘆了口氣。

第21章 奶奶

程聲沒回家,蹲在火車站門口的馬路牙子上抽了兩包煙,在夜色中看來來往往趕火車的人。他花了一整個夜晚的時間感受這座城市,整宿沒睡,精神狀態差得人擔憂。

頭頂的天黑了又亮,程聲也沒感覺到時間在走,等正午大太陽把他幾乎烤乾這才發覺已經過了一天。

他最後還是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了家,路上好不容易接到活兒的計程車司機不斷跟他搭話,原本見誰都能侃幾句的程聲也不接話,只看著車窗外模糊的街景發呆。司機自言自語了幾分鐘,見後面那小夥子沒一丁點搭理他的意思,也不再吭氣,伸手把廣播調大聲音化解尷尬。

廣播裡女主持人滔滔不絕念稿:「雲城廣播電視臺為您播報,昨日上午六時二十五分,雲城東郊平安煤礦發生一起意外坍塌事故,截止目前,已有17人死亡38人受傷,傷亡人數持續上漲,事故具體原因仍在調查之中……」

紅色計程車裡兩個人靜靜地聽,誰也沒對此發表任何意見。

程聲原本打算回家後倒頭就睡,睡他個三天三夜,等醒來再去買幾箱啤酒,喝他一百瓶,再把自己醉醺醺的樣子拿相機拍下來寄給自己發小們,順帶附上一封信,信裡就寫:看見我這鬼樣子了嗎?警告你們,永遠不要沾染愛情!但我程聲不是一般人,我越挫越勇,我要die for love!

可他還沒來得及想像發小們會怎麼回他,剛一進門就正好和正襟危坐等著他的奶奶打個照面。

家裡還是原先的擺設,程聲卻覺得哪裡都變了,眼前像蒙著層霧一樣,什麼都模糊不清。

他蔫蔫地和奶奶打了聲招呼就往自己臥室裡走,可奶奶忽然出聲攔住他:「程聲,你過來,跟你說兩句話。」

程聲知道奶奶發現了,他不意外,別說奶奶,沒準此時全雲城認得他的人都知道他前些天在張沉家丟人現眼那件事。只要一閉眼程聲就能看到黑壓壓一片人,只露著眼睛和嘴巴,眼睛裡全都盛著不懷好意,嘴唇裹著尖牙,一見他就齜牙咧嘴地笑:「哈哈哈!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