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沉給程聲發了一條簡訊,之後把車停靠在路邊,獨自倚在駕駛座上看窗外。外面來來往往上班的人,手裡拿著豆漿和裝煎餅果子的塑膠袋往各自公司趕,看著看著張沉又想到那幾本和程聲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佛經,他怎麼也無法把佛經這種東西和程聲這樣的人聯絡在一起。
外面太陽變得更熱烈,馬路上車裡漸漸發燙,張沉趴在車窗邊,想起程聲陌生的樣子,心裡某處隱隱難受起來,這人彷彿紮在他身上的一根刺,經年累月已經和身體長在一起,扎得太久太緊密以至於主人都忘記這根刺的存在,張沉的確可以不服這樣的安排,忍著疼把這根刺拔出來,但得忍受噴出來的血和遺留的洞。
他等程聲回來拿包這短短几分鐘裡被曬得頭昏腦漲,腦子裡竟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不然就不拔了,讓它留著折磨自己。
很快程聲從外面跑過來,慌張地敲著車窗,對裡面的人說:「我忘拿包了,在副駕座上,你遞給我一下!」
張沉把車窗搖下來,包遞出去時一直盯著程聲的臉看,忽然間他發現自己的確不認識程聲了,這張臉上的表情變得一眼望不到心,身上藏著成片莫名其妙的淤青和傷疤,沒人知道是在什麼情形下出現在他身上。
送完程聲後張沉去了趟海燕在的盲人按摩會所,老闆娘和他相熟,任他坐在大廳裡抱著電腦工作。
中午十二點海燕準時從二樓露頭,拄著木柺杖一點點往樓下走,張沉見她下來馬上收起電腦,挎著包和她一起出門找中午吃飯的館子。
他們去了家小門臉炒麵館,兩個人在前臺點了兩碗西紅柿雞蛋炒麵,付帳回來搶到一處絕佳位置,桌子正對空調,大熱天裡的避暑聖地。
等面上來,兩人迎著涼風你一筷我一筷撇食,海燕靠著椅子跟張沉大講特講這些天客人的奇聞逸事,樂得碗裡的炒麵大半天也沒往下減。
「你知道我們旁邊那家會所麼?裡面好多白淨小夥子,好多結了婚有孩子的男人還去裡面找樂子,玩大了閃著老腰再來我們這兒按摩,脫了衣服一股子腥臭味,糟心死了。」海燕夾一筷子炒麵,轉臉嘿嘿道:「不過你要不要去玩玩?聽說裡面什麼樣的男孩都有。」
對面的張沉抬頭瞥她一眼:「你不和我開玩笑很難受對嗎?」
海燕在底下踢他一下,擺了張嚴肅臉,正兒八經道:「我沒跟你開玩笑,你不就喜歡臉長得文文氣氣身上瘦得硌人的男人麼,你不好意思我給你問問去,反正我一個瞎子能豁得出去老臉。」
話到一半她又苦惱地皺眉,「對了,我忘記你最喜歡嘴貧又事兒逼的人,學歷要高,學校得比你強,最好還要上趕著來貼你,這就很難找了,目前只有一個人。」
張沉把筷子撂下,「你有完沒完?」
「沒完呢!」海燕也把筷子撂下,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上翻,像是被無動於衷的張沉氣得厲害,「你滿世界找代替品,本人到跟前你卻把人家推開,神經病!」
對面徹底靜下來,可海燕還沒停,不斷朝著對面絮絮叨叨:「你跟我講那個朋友多意氣風發多驕傲,你多羨慕他多嚮往他多討厭他多喜歡他,可我那天和他一起坐在後座,我靠在他身上,發現他的衣服包都是舊的,胳膊腿比姑娘還瘦,好幾次想和你說話都沒張開嘴,一丁點你嘴裡驕傲的影子都沒有,好可憐好窩囊一個男人。」
「你不要這麼說他。」張沉再也吃不下去,原本板直的脊背一下鬆垮下來,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隔了很久又重新開口:「我沒騙你,他以前的確是我說的那樣。」
海燕哆嗦著手去拿桌子上的茶杯,嘴上仍不放過張沉,「我不能說他,七媛也不能說他,上禮拜咱們一起吃宵夜時秦老闆說了一句和他一起穿開襠褲長大,你撂下一桌熟人回車裡抽菸生悶氣,所以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