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挽扶起,嘆息著說:“這也不能全都怪你,也因為是你父親早死去,我又多年未與你見面,所以沒有人教導你。你空會了幾手武藝,但毫無閱歷,所以一切事情,都任著你自己的性情,以至如此。現在你就拋開你那些兒女私情好生休養吧!過幾日,我自有地方安置你。”遂又指了旁邊那個年輕的姑娘,說:“這是楊家的你的二侄女,你楊老伯現在正歇息,等明天早晨你再見吧!”說著了,江南鶴老俠轉身出屋。
這裡李慕白想起了自己已往的事情,雖都是秉著至情,出於義憤,但是實在將自己的生命和前途看得太渺小了,實在有負盟伯江南鶴栽培之恩和師父紀廣傑傳授武藝的苦心。因此他既是傷心,且是慚愧,不禁落下幾點眼淚。
旁邊那個楊小姑娘就用纖手指看李慕白,嬌痴地笑了笑說:“你捱了我江爺爺一頓說。”又說:“江爺爺說我是你的侄女,那我就得管你叫李大叔,不能再叫你李大哥了!”
李慕白點了點頭,便說:“請小姑娘也歇息去吧!”
那楊小姑娘搖頭說:“我倒是不困,只是李大叔,你現在還覺得餓嗎?”
李慕白說:“現在我就是餓也吃不下東西,小姑娘就請回屋歇息去吧!”
那楊小姑娘也點頭說:“那麼我可睡覺去了,李大叔你若是再渴再餓,可就趕緊叫我,我就住在西邊那屋裡。我的名宇叫麗芳,我姊姊叫麗英,你無論叫我們哪個都行,可是你還是叫我才好,因為是我爺爺派我來伺侯李大叔的,並沒叫我姊姊伺候。”
李慕白見這位小姑娘竟是這樣嬌痴,這樣能說會道,他倒不由心裡好笑,遂就點頭說:“好,有事時我一定要叫你。小姑娘請回屋裡歇息去吧!”
這時,這位小姑娘楊麗芳才婀娜地轉身出屋,並把門給好好帶上。
這裡李慕白才放頭躺在炕上,才一著枕,又聽隔牆那間屋裡,楊麗芳小姑娘又與她的姊姊楊麗英嬌聲說話,並且咯咯的笑。李慕白半天的驚疑至今才完全釋去,他才知道自從琉璃河與盟伯江南鶴見面,因自幼便與盟伯分離,如今盟伯已然髯發皆白,自己便不能認得他老人家了。但是盟伯卻還認識自己,自己身邊的事,盟伯也全都知道。所以在自己殺死瘦彌陀黃驥北,投案入獄,絕食求死,俞秀蓮與史胖子入獄相救自己也決意不隨他們逃走之時,盟伯便不忍坐視,才將自己由獄中挾救出來,安置在這裡。
剛才盟伯所說這裡的楊老伯,大概是盟伯的好友,也是一位江湖隱俠吧?現在盟伯既救自己出獄,自己當然不能再堅決求死了,可是以往傷心的事又怎能忘得了呢?又想起那夜俞秀蓮冒險入監援救自己之時,那一種俠膽柔情,著實可感,咳!這一件刻骨的相思,難償的永恨,已然傷透了自己的心,以後還怎能夠強打精神與一般世俗的人去爭爭擾擾呀?因此,李慕白的心中又是一陣頹靡,便長嘆了兩聲,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此時已然夜深四更。在這個院子裡,總共才四間草房,北房兩個通間是江南鶴與這裡的楊老頭兒居住,南房兩個單間,靠西邊的屋裡就是楊麗英楊麗芳兩位姑娘居住,東邊屋裡就是李慕白一個人躺在那裡。
夏季天亮得很快,所以四更才打過天色就已發曉。李慕白因為腹中還很飢餓,便再也睡不著了,他睜眼一看,只見紙窗已然發白,如同病人的臉一般顏色。窗外小鳥啾啾亂噪,可以知道這小院裡的樹木一定很多,再看牆上那盞油燈,還燒著豆子大小的燈心。
李慕白雖然胳臂上有力,自量還可以坐起身來或下地,但是身體卻極不服適。他忽然想起自己現在的身體所以這樣的羸弱,並不全因為幾日的飢餓所致,最大原因還是因為去年得的那場病,至今未好。並且這幾個月以來的傷心事情,尤足以使病勢增加,所以現在恐怕一兩天是不能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