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猴兒手又在外面逛了半天,只要有人問他是幹甚麼的,他就說是保鏢的,高高興興地彷佛忘了他是為父報仇而來的,倒像是專為到北京來出風頭。
午飯後,猴兒手譚飛和他的哥哥譚起,都穿得齊齊整整,僱來一輛騾車,專等著冒寶昆前來,直到兩三點鐘,冒寶昆才來到。
他先囑咐譚家兄弟說:“咱們今天只算是拜訪拜訪秦振元,為的是叫他覺得咱們瞧得起他,別的話全都不要提。因為邱府不是他的家,在那裡說話有許多不便。”
譚起和譚飛連連點頭,當時他們兄弟就跟著冒寶昆,一同坐車往邱廣超府中去了。
進了前門,就往西域去走,猴兒手扒著車窗往外去看,就見京城真是熱鬧繁華,猴兒手雖然是心高性傲,可是他此時也覺得呆了,在北京這麼大的地方要充英雄可真是不容易!
因此又不禁想起李慕白來,心想:不知道我師父他到底死了沒有,咳,要是有我師父,早就替我爸爸把仇報了,何必這麼麻煩!一路想著,走了半天,才到了西城北溝沿。
離著邱府還很遠,冒寶昆就叫車停住,他對譚起說:“你也不知道,他們王侯的府門講究大極了,咱們找的雖是他家的教拳師父,不是找他的僕役,可是咱們若在他府門首下車,他們一定就不願意。”
譚起譚飛下了車,就跟隨冒寶昆往那府門走去。
少時來到邱府門首,忽然冒寶昆看見那裡停著兩輛藍布圍子的大鞍車,冒寶昆一看那趕車的人,他的臉上就現出驚慌之色,趕緊一拉譚起譚飛兄弟,說:“他府上有客來,咱們先別過去,在旁邊迴避迴避。”
當下他就拉著譚家兄弟躲到一個牆角,翻著兩隻驚慌的蛇眼往那邊看。
猴兒手這時心中很生氣,暗道:冒寶昆他也是北京城有名的大鏢頭,為甚麼會這樣怕這侯府呀?
正在忿忿地想著,忽見那門裡出來三四個僕婦,在兩輛車前,各放了一條長板凳,又待了半天,才見門裡走出來兩位女客。
前面走的是一位年紀在三十上下的旗裝闊奶奶,頭梳兩板頭,腳下穿著厚底鞋。後面跟隨的卻是一位漢裝的姑娘。
這位姑娘年紀大概還不到二十,生得秀麗苗條,尤其是那兩隻水靈靈的眼睛,不但叫人銷魂,而且叫人喪膽。穿的是一身青綢的衣裙,梳著一條大辮子,腳下是一雙灰布的弓鞋。
冒寶昆一看,趕緊把他的龜頭一縮,藏在譚起的背後,悄聲說:“快看!這就是俞秀蓮,那穿裙子的!”
譚起也直了眼,說:“哦!這就是李慕白的媳婦俞秀蓮呀?”
冒寶昆捶了譚起的脊樑一下,說:“小點聲兒,叫她聽見可了不得!”
猴兒手見冒寶昆的神色都變了,心裡也覺得奇怪,暗想:他們還說我怕娘兒們呢!我瞧這冒寶昆比我還怕娘兒們!
這時,那邊的兩位堂客已然登上了板凳上了車,放下車簾,僕婦和趕車的跨著車轅,兩輛大鞍車就往南去。
冒寶昆看著車去遠了,他這才抬起頭來,再一看沒有車影兒了。他又腆起胸脯來,就帶著譚家兄弟去見秦振元。
這時那兩輛車是離了北溝沿往東四牌樓三條衚衕去了,前一輛車上的是俞秀蓮,後一輛上的是德嘯峰之妻德大奶奶。
原來自德嘯峰遭了那件宮中失寶的官司以後,至今已兩年有餘,將近三年了。現在德嘯峰已由新疆赦還,在家中閒居。內務府堂上因為他那件案子還沒有結束,宮中所失的珍珠之中,尚有四十餘顆特大的珠子,至今尚無下落,所以也不能派給他甚麼差事。
德嘯峰此次遭事,雖然現銀花了不少,可是產業全都沒有動。所以還是像早先那樣的過活,外面的人一點也看不出德五爺有甚麼窮象來。
兩年以來,他絕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