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難以繼續支撐維持了。許多學生已經隨著經商的父母向川境轉移,到了這一年歲末,澄海中學校園內已經變得空空落落,教室已十室九空,教師們大多都向四川方向轉移了。學校也無法繼續保持安寧了,偌大一座校園容不下一張安靜課桌。他就是在這種緊張情況下,隻身趁夜色回到了動盪不安的潮州城。等他到內室見了母親,發現她老人家頭髮花白,脈若遊絲。老人聽了李雲經的話,忽然緊抓兒子的手,哽咽地抽泣起來,喃喃地說:“我不走,我說什麼也不走啊,雲經,潮州面線巷可是你爹他給咱留下的房產,我說什麼也不走啊!”
“娘,不是兒子我不孝順,確實是眼下的形勢太動盪了。”李雲經一生對老母至孝,如今見她老人家抖動著枯瘦的手,顫巍巍地躺在幽暗的燈影下,已經病得不輕。可老人仍然緊抓他的手哭求:“不能走。”李雲經的心幾乎要碎了。他苦苦相求說:“我知道這座小院是祖上留下來的,我也不想丟下老屋到外邊去。可是,娘,現在咱們如果繼續留在這裡,很快就要成為日本鬼子的炮灰了。”
“炮灰?”老母睜大一雙茫然的老眼,有些困惑地凝望著守在床前的兒子兒媳,還有不到十一歲的孫子嘉誠。她一時不知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如果不走,是要被日本人槍殺的。”莊碧琴見老人終於從固執中清醒了,索性也幫助丈夫勸說,“娘,我聽說日本人到了庵埠,不分男女老少,見人就用刺刀挑死。房子也都一把火燒掉。娘,咱們就是守在祖先留下的這些老屋,也會被日本人當槍靶子的。”
老人震驚:“他們……還要燒咱的老屋嗎?”
“是,娘,碧琴她說的全是實話。”許久不說話的李雲經預感到老母親已經不久於人世。於是他更加迫切希望馬上把母親轉移到安全的後溝去。於是他說:“娘,再說咱們就是走,也走不多遠。您老人家不是總想到後溝去看小奕嗎?小奕在那邊已經為您老人家找好房子,而且我想至少在眼下,日本人還不能到那裡去,因為後溝太遠了,又全是山路。所以我想……”
“你是說,讓我去後溝見小奕他們?”剛才還極力反對兒子搬出面線桂樹小院的老太太,這時忽然精神一振。自從李奕在潮州中學畢業,便也像他大哥李雲經一樣,執掌教鞭當起了教師。只是他教學所在地是一個叫後溝的偏僻小鎮,平時李奕因為山高林密,長路坎坷,為教學極少回家探母。所以老母親忽然改變了主意,連連點頭說:“好好,既然能和李奕生活在一起,我也就認命了。你們要我去後溝,我去後溝就是了。只是想走就快些走吧,潮州這地方看來是保不住了呀!”老人似乎是用盡最後的力氣說的這些話。
幾天後,就是1940年的元旦。
這一天,就是李雲經準備帶全家人向後溝搬家的既定時間。可是,老天偏不作美,清晨忽然颳起了凜冽的北風。莊碧琴見天空陰沉沉的,大有降雪的徵兆,便勸李雲經可否改期。但李雲經卻固執地對妻子說:“不行,今天就是下刀子也要離開潮州。”再去看躺在床榻上的母親,已經到了彌留狀態,莊碧琴再向丈夫求情:“能不能明天再走,娘她老人家怕是不行了。”李雲經看了看氣若游絲的老母親,緊緊抓住她冰冷的手,眼裡含著淚,心裡愁腸百結。本來妻子的建議是有道理的,可他想了想,最後還是下了決心,斬釘截鐵地說:“碧琴,說什麼也要把咱娘帶走啊!”
就這樣,全家人在刺骨的寒風中離開了百業蕭條的潮州。出城後沿著一條坎坷的土路向後溝方向走去。為了讓老母舒服一些,李雲經僱不起馬車,索性用一輛架子車親自推著昏迷中的老孃,在崎嶇的山路上艱難地行走。這時遠方已經隱隱響起日本人的槍炮聲。莊碧琴心裡明白對母至孝的李雲經,為什麼一定要在這寒風刺骨的天氣帶老母逃難,他是擔心萬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