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纖細如絲,遇風暴脹,頃刻間粗若牛腰,無窮無盡向上伸展。一盞茶功夫,一棵遮蔽天日的大樹立於眼前。樹枝上伸出無數蔓藤,不斷生長,落到地面後立刻插入泥土,地面上的部分又有蔓枝長出。如此反覆,或粗或細、或遠或近的千萬蔓藤交匯纏繞,好似有人精心織就的牢籠,將容蕭和狐狸困在中央一片空地。到此時,轟鳴聲終於停歇。
狐狸睜開雙眼,注視著一枝嫩綠蛇一般扭動伸展,試探著要碰觸他的臉。他微微一笑,那蔓藤好似懼怕,瑟縮退卻,卻在一道寒光中被削斷兩截。一截伴著恍若嬰兒啼哭般的哀鳴飛速退開,落在地上的一截兀自扭動,斷裂處有鮮豔如血的汁液汩汩而出。轉眼間,汁液流盡,那截斷枝枯萎如柴。狐狸站起身,雙手在胸前結出一道月色圓輪。容蕭不由一愣,恍惚憶起曾在許久之前見過這一幕。不過,此時狐狸身前的月輪光華更甚,圓徑擴大至數十米,伴隨著一道刺眼強光閃過,四周蔓枝哀號嘶鳴著斷裂飛濺,鮮紅的枝葉漫天如雨。月輪中心的狐狸面容似玉,臨風玉立,聖潔如神,明明近在咫尺,卻彷彿遠隔天涯。
容蕭只覺得眼眶刺痛,魂魄也好似要飛離軀體。忽然間,有大力襲來,她猛然倒向一邊,後腦碰到堅硬的屏障,劇痛中,眼前頓時金星四射。她喘息著勉力睜眼,發現自己已在高空,狐狸自下方仰頭看來,眼中幾分驚懼。她回頭,看見一條粗蔓捲住那層看不見的屏障,正把她扯向巨樹,遮蔽半個天空的傘蓋如同一張大口,就要將她吞噬。她後退,身體緊貼在屏障之上,滿心都是恐懼。眼角餘光裡,狐狸挾月輪暴起,凌空而來,電光迸射間,那股藤蔓被月華斬斷。容蕭猛然向下墜落,不過幾秒,身體又頓住,卻是橫空伸出的三條藤蔓將她緊緊裹住。巨大的慣性,讓她身體在屏障上猛烈撞擊,令她眼前一陣陣發黑。她忍著全身的劇痛,等暈眩退去,視線裡的一幕卻令她幾乎魂飛魄散:狐狸身前月輪消失,四肢皆被蔓枝纏繞,彷彿獻祭一般懸在空中。他雙目緊閉,唇角有觸目驚心的紅色蜿蜒而下。
“混蛋……”容蕭趴跪著,竭力凝聚心神,胸口滿滿湧起洶湧的怒火,“混蛋!”她又罵一聲,把狐狸恨得牙癢,只想抓他過來幾口撕了吞下肚去。“我又不是你們這些怪物,”她緊閉雙眼,額間一點灼熱漸漸燎燒心臟,“……每回都要扯我狗屁渾水!”她咬牙切齒地將幾句話在嘴邊反覆吞吐,胸口的烈火越發炙熱,焚燒的力量快要遏制不住……
“呆子!”忽然有人高喊,“睜眼!”
彷彿有一股清流融入,容蕭睜開雙眼,看見狐狸浮在左側半空,揮動手中光影,斬斷迫近的蔓枝。她又朝剛才的地方看去,數條藤蔓仍舊牢牢束縛著沒有意識的另一個狐狸。
“不過是幻象。”左側的狐狸冷聲道,“莫要被矇蔽。”
可是,那樣真實——容蕭眨眼,另一個狐狸的身影似乎真的淡去許多。她喘口氣,忽然覺得委屈之極,情緒大起大落之間,整個人幾乎虛脫。
這時,左側狐狸忽然仰首一聲長嘯,嘯聲清越綿長。聲還未落,彷彿來自天際的迴音,另一道嘯吟滾滾而來,經久不息。四周驟然陷入詭異的平靜,無數的蔓藤齊齊退了開去。狐狸靜靜看著空中某處,表面淡然,其實全神凝注,繃緊如滿弓的弦。
像是一秒,又恍若經年,巨樹頂上慢慢有陰影浮現,漸漸擴充套件,雲蒸霧繞中,一個龐大的身軀一點點鮮明——珊瑚狀角、細長的須、金鱗密佈的身體、強健有力的爪、如蛇蜿蜒的尾……
再一聲清越冗長、穿透碧空的嘯聲中,容蕭木木開闔雙唇:“……你不會是要把它的丹珠也裝進我肚子裡吧……”
……
……
過往的任何記憶也好、認知也好,龍這種東西,凡是出現在眼前了,那必定是假的,所以容蕭使勁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