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眸子,或清明、或渾濁、或熾熱、或水霧氤氳。
溫行舟今日著了一身素服,站在人群最前面。我有些詫異,隨即,我又明白過來。我是他的師父,我死了,他自然是要著素服,為我盡孝的。
呵!我突然覺得,這個徒弟,收得還挺順心。想不到,徒弟還有這種用途。
午時還未到,容西月著人向天下百姓宣告我的罪狀。
監斬臺上站出一人,著一身內侍服,將手握的一把長卷,緩緩抖開,大聲朗讀起來:
今查明,東方蕪官拜南國丞相,以權力之便,暗中與北國皇子往來,密謀造反一事,屬實······
那人將我如何在望月樓與北鴻狐見面,密謀了些什麼,以及將北鴻狐與我當場抓獲一事,說得慷慨激昂,仿若親見。
又將我女扮男裝,混入南國朝廷,如何欺君罔上一事,羅列出來,定了個欺君之罪。
我仿若未聞,負手孑然而立,站在斷頭臺上,一臉淡然地仰望著高高在上的容西月。
他一襲降紅色的官袍,於紛飛的大雪中,如枝頭綻放的一點紅梅,凌霜傲雪。
容西月生得很好看。
在邀月樓,我初見他時,他便耀了我的一雙眸子。
此後,很長一段時日,我都在心裡暗暗叫他容美人。
現下想來,我更懷念那時的容西月,那個情竇初開,溫柔待我的容西月。
冷冽的風中忽而傳來一陣笛聲,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曲調,正是花燈節那一夜,在畫舫上,我唱過的那一曲《春江花月夜。
我循聲望去,刑場的西北角,一處重簷廡殿頂上,矗立一人。密集的飛雪中,那人手執一管玉笛,指尖起起落落,正在吹奏著。
是子誠!他在用笛聲為我送行。
我勾唇露出一抹微笑來,閉目傾聽,悠揚的笛聲中,沒有悽婉,沒有悲涼。天寒地凍中,仿若一隻巨大的手掌,落在我的肩頭,輕輕拍著,叫我一路珍重。
一股暖意注入我心間,如旱久的田地遇甘霖,讓我心靈得以慰藉。
一把掀開身上的披風,高高拋起,驚得雪花紛紛打亂飄落的節奏。
既然有如此好的笛聲,我又怎可辜負?君以笛聲送我,我便以一舞回贈。
掀開披風時,不慎打落了我頭頂的玉冠,長髮傾瀉而下,如絲如瀑,飛揚在風中。
我脫下外間弄髒的那層褐色衣袍,露出裡面那身純白的蠶絲鑲金邊衣裙來,踢掉腳上一雙黑靴,赤腳立身於天地間。我緩緩展開雙臂,畫出一道乾坤,合掌於胸前。
折纖腰以微步,肩若削成腰若素。面含桃色膚凝脂,逶迤水裙拖雪色。身披素白裹煙沙,青絲浮動若輕紗。
我將身體折成不可思議的弧度,裙袂蹁躚,身姿微旋。玉臂一展,縹緲似仙人登雲,足尖輕點,輕盈似仙鶴振翅。
斷頭臺,成了我東方蕪的舞臺,我舞得很盡興,緩時如花輕綻,急時,衣帶當風。時而纏綿悱惻,時而熱烈似火。每一次旋身,美妙絕倫,每一個跳躍,若芙蕖出碧波,壯闊而絢爛。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眾人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漸漸變得痴狂。
笛聲停下時,我一舞終,雙掌於胸前合十。而那道宣讀我的罪行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那人將長卷捲上,呈給監斬臺上的容西月,躬身提醒道:“殿下,午時已到。”
我轉過身,從容不迫地望著高臺上的容西月,唇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
坐在一旁的秦蕭站起身來,怒聲道:“容西月,夠了吧,難道你真要她死嗎?”
侍候在容西月身旁的符鬼,冷眸掃過秦蕭,高聲道:“東方蕪勾結北國皇子,密謀造反乃是事實,人證物證俱在。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