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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餘的卷帛並不多,無顏看了一夜,有關重要軍情的奏摺基本已看完批好,我能做的,不過是在看似忙碌翻閱了一陣奏報後、雙眸又呆呆地盯著絲絹上的字跡出神了。
無顏一去兩個時辰。未回。
太陽早已升起,燭火依然明亮,玉鼎暖爐的熱度絲絲不絕繚繞滿室,雖是如此,偏偏我卻覺得身上一陣一陣地寒。寒氣入骨,是種難以抵禦的凜冽。
時間愈長,手腳愈冰涼。先前不祥的預感在心底漸漸洶湧擴張,無助和疼痛的感覺無端自四面八方襲入大腦,緩緩轉變成連我自己也無法控制的悲傷。彷彿,身邊有個至親至近的人正離自己遠去,遠去,音容沉浮縹緲,直至消失不見,一時恍惚是夢,一時又恍惚是心神皆可受刺激的大慟。
我猛地吸了口氣,不耐煩地起身,吹滅了所有蠟燭,把帷帳勾起,開啟了窗扇,讓清新冰涼的風一縷縷吹入室內,撩飛起一波接一波翻滾不息的寒氣。當週身凍僵的時候,就不再知道什麼是冷、什麼是涼,而心中的憋悶突地也似冰封,不曾散,卻也不再亂竄。
少而房門作響,白朗的聲音在門外定然傳來:“豫侯,末將有事請見。”
“進來。”
“豫……”有人踏步進來,喊了一個字後,餘音吞下肚中。他反手關了房門,走了幾步靠近我身旁,低聲道:“原來是公主。”
“你要的東西在書案上。那捲深藍錦紋的卷帛便是。”聲音像是自冰縫裡擠出的,有溫度,是徹骨的寒。
白朗遲疑一下,並沒有轉身去拿那捲帛書,而是輕聲奏道:“鍾城那邊有變。”
我動了動眼珠,瞥向他:“何變?”
“梁軍的水師沿泗水支流而上,不日即可到達鍾城與楚軍會合。”
我怔了一下,冷笑:“冬天出水師遠征?找死吧!”
“那我們要不要……”白朗試探問我,眸光閃了閃,有些躊躇,“把剛剛改作步兵的水師再改回來,若梁國水軍真的到了泗水江邊,到時再防怕就來不及了。”
“不必……”正揮手要否決時,我忽然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和無顏已醒的事實,話剛出口,忙又咽了回去。
一軍不可有二帥,將心歸攏,講究無上的威勢和統一的命令,我不能逾越。
揣度一下後,我垂眸,緩緩開口:“這件事,還是等公子回來再作打算。”
“是。”白朗應聲,腳步一移,轉身去拿那捲帛書了。
俄而窗外驟有笙管鐘鼓齊奏,聲聲重重,長鳴寥遠,九曲,九歇,九響,九宵肅穆,碧天落哀。
眼皮驀地發突直跳,臉上陡然失了所有的顏色,心中的冰塊逢此鐘鼓聲而碎裂,尖冰利鋒,在身體中劃開了一道又一道傷口,血流淌淌,一時痛得我不知所措。
身後“啪”一聲輕響,細微的聲音,此刻聽入我耳中時卻驚得我差點跳起來。我回頭,只見白朗面色蒼白發青,目光呆直茫然,臉上神情驚中有痛,痛中有悲。
“王上!”他張口低呼,一向似鋼鐵堅毅的沙場大將此時眸中含淚,雙膝一彎,對著兩儀宮的方向便跪了下來。
我望著他,愣然,再愣然,剎那清醒時,忽覺胸口被什麼死死勒緊,呼吸頓時不順暢。
九重笙管哀奏畢,青銅相擊的悠揚晃盪聲響徹整座宮廷。
這是召諸侯大臣、后妃命婦前去先王欞前哀悼的樂聲。“王叔……”我呢喃,突地渾身一震,揚手自帷帳上撕下一片綾紗矇住臉龐,抬了腳步,不顧一切地便朝房門跑去。
“公主!”白朗猛地起身,伸臂擋在我面前,目中眼神雖慌亂著急,口氣卻依然鎮定如初,“無論如何,公主萬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