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的力量只緊緊聚在“我不信”那三個字上。他不能去想,如果她從來也不可能再復生,已經永遠地消散,那他的追尋卻是為了什麼。
“那麼,你連天下拋卻了不要,也要去找她?”
“天下本來也不是我的,我的任何一位兄弟,都比我更適合做皇帝。我若為帝,只怕更會世上大亂,我只想去做我能做到的事。”
“若是永遠也找不著呢?”
牧雲笙搖搖頭:“我知道,她一定在那裡等我。”
“小傻子,她只說‘世上最美的地方’,可這天下之大,哪有什麼公論最美之處?分明是她也並不知曉這樣的所在,隨口說了,好使你有個念想,不至於太傷心。”
“她不會騙我。我雖然不知那地方在哪兒,但我相信,我一看到它時,便立時會明白,就是那裡。”少年執著地望著燭光。
風婷暢沒了嬉鬧神色,沉默許久,點點頭:“我明白了。”她將手探入衣襟,取出項上掛著的晶瑩墜兒。牧雲笙看見,那是一片玉製的葉子,青翠欲滴,恍如初從枝頭擷下。
“這不是玉,而是玉珧,是寧州的一種植物,珧花本來就嬌弱高潔,一點汙塵就會讓它死去。一萬株玉珧中只有一株能開花,一萬朵珧花中又只有一朵可能開出玉珧。但玉珧花一旦開放,花葉就再也不會朽壞,就任是風吹雨打、刀砍火燒都不能損它的光澤於分毫。我沒能有幸見到玉珧的花瓣,這裡只是一片玉珧的葉子,已是世間罕物。是我的師父傳下來的。它可以當做葉笛來吹奏,聲音悠揚,與大地生靈共鳴,有心之人,縱然千里遠處,也能感應。這本是我們風派鶴雪傳遞訊號所用,只是……現在風派鶴雪只剩我一個人……縱然吹奏,也再無人回應了。”
她不再戲謔之時,面容沉靜,氣度嫣然,牧雲笙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她。而那些歡躍笑容背後,卻似總隱藏著不想為人所察覺的痛楚。
“我也盼著有朝一日,你能真正尋找到她。你救了我一命,我也自然應報答。你有事時吹奏這玉珧葉,我便會趕來的。”
風婷暢欲離開,卻又回頭:“只是……那世上美的極致,卻是太虛渺了。你身邊已有痴情單純的女孩子,一個女子若越美麗,就越不甘心平凡,就像一個賭徒越是有錢,就越是想下重注。她雖不美麗,也毫不知你的帝王身份,卻是不論你貧富貴賤,都真正能陪你一生一世的人。”
她望向窗外,少年順她的目光望去,只見蘋煙坐在門前樹根上,執樹枝在地上,不知默默寫著什麼。
風婷暢道:“你們人族的眼力遠不及我們羽族了,你可知她所寫何字?”
少年搖搖頭。
女孩一笑:“以後讓她自己告訴你吧。”
她開門展翅,轉眼消失在深色天穹之中。
12
“皇上”被刺殺了,山中大亂,大家趁機逃離,在山口處叢林中潛行了一段,避開哨卡。之後便如鳥出囚籠,盡情奔跑起來。
此時戰亂頻生,不僅右金軍南下,各郡郡守諸侯間也爭戰併吞,路上盡是城中向山郊村落逃難的人群,攜家帶口,包袱滿車,而路匪也趁機大肆出動,一路上路邊常可見被推落坡下的屍首和被翻檢過的雜亂行李。蘋菸害怕,一路緊緊抓著牧雲笙。可他們孤身破衣又沒有大件行李,倒也沒有路匪盯上他們。
來到蘋煙家所在的山村,蘋煙領著少年向她家中走去,少年卻發現蘋煙好像並沒有歸家的喜悅,卻反而越接近家,越是心緒低沉。
一處田畔的木屋泥牆,便是蘋煙出生之地了。蘋煙在院口止步,探頭向裡張望,院中有一女人正在洗菜,生得粗壯。蘋煙走上前,怯怯地打量許久,才叫一聲:“姐……”那女子抬起頭來,大聲道:“你是誰啊?”
“我……我是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