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是祺祥政變時候的兵了,更加不是八里橋時候的兵了,全然地打不了仗了。
昏了頭的勝保,使出一招自以為神妙的棋來:用督辦陝西軍務大臣關防的護照,調在安徽的苗霈霖部至陝西剿回。
這下子真正捅了馬蜂窩。
苗霈霖陰鷙毒辣,包藏禍心,朝野共知。他勉強就撫,不過迫於形勢。而朝廷雖不得不對他懷柔姑息,但高度警惕,防範森嚴。苗霈霖正苦於周邊都是監軍,無法動彈,勝保一紙調令,恰如久旱甘霖,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朝廷地方都手忙腳亂。徽、蘇、魯、豫各地飛檄告警,朝廷一面嚴令勝保“速行阻止”,一面六百里加緊廷寄僧格林沁,對苗沛霖“妥為開導,剛柔互用。如不聽阻止,即著分撥兵勇,併力兜剿,毋許一人一騎,闌入境內”。
因為勝保的荒唐,“捻亂”、“回亂”之外,又生出一個“苗亂”,中央機樞、地方督撫,對勝保無不切齒痛恨,私底下皆曰“可殺”!
於是催促多隆阿,早至西安,“早日紓朝廷西顧之憂”。
多隆阿此人,曾經做過勝保的部將,和勝保算是有舊。朝廷選他來辦勝保,這也是一重考量,因為多少可以慢勝保之心。多隆阿後來轉投胡林翼麾下,屢立戰功,和湘軍的鮑超齊名,有“多鮑”之稱。
多隆阿雖然不識漢文,但頗有謀略,在當時的旗員中,算是賢者了。
多隆阿先到了潼關,他一安下營來,就請了駐紮在黃河對岸、山西境內的西安右翼副都統德興阿來公館會面。
德興阿和多隆阿都是黑龍江出來的,還是很近的親戚,也不識漢文。但他粗魯使酒,有勇無謀,能力遠不能和多隆阿相比,曾因連打敗仗被貶至六品,後來上下活動,又慢慢升到了二品的副都統之位。
德興阿這個西安右翼副都統會跑到山西來,是拜勝保之賜。
西安左翼副都統被勝保打了軍棍,趕回北京養傷,這個前文已經說過了;右翼副都統德興阿和勝保也不相得,但德興阿後臺硬,勝保不好打他軍棍,於是趕了他去山西。
做陝西的官,卻被扔到客地山西,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情,因此德興阿早就對勝保恨得牙癢癢的了。
德興阿朝中有人,是知道多隆阿的來意的。他對著多隆阿行滿洲的“抱見禮”,微屈一膝,抱著多隆阿的腰,興奮得滿面通紅:“大哥,可算把你盼來了!”
多隆阿點點頭:“老三,咱們屋裡說話。”
多隆阿詳細地詢問了勝保部下部署的情況,德興阿自然知無不言;除此以外,因為拿辦勝保之後,多隆阿就要接替勝保的位子,所以對同州、朝邑一帶的匪情也特別關注,問得非常詳細。
但這方面,德興阿的情報卻比較粗疏。本來德興阿駐守河東,主要責任就是防備回匪渡河,竄擾山西。同州、朝邑和德興阿的防區一河之隔,他卻糊里糊塗,多隆阿不由暗暗失望。
德興阿關心的是:“大哥,我這個西安右翼副都統,什麼時候可以回任啊?”
多隆阿敷衍道:“快了,快了,總要先辦了勝保。”
德興阿大樂:“是啊,是啊,先辦勝保,先辦勝保。大哥,想到勝克齋裝在囚車裡的模樣,今兒晚上我是別想睡得著覺嘍,哈哈!”
多隆阿“哼”了一聲,說道:“你還是好好睡你的覺罷。上頭吩咐,勝克齋不加械具,不坐囚車,他還是坐他的八抬綠呢大轎,只是在轎槓上纏一條鐵鏈,以示裡面的人是犯官罷了。”
德興阿大為愕然,問道:“這麼便宜他?那是為什麼?”
多隆阿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微微一笑,說道:“誰知道呢?反正上頭怎麼吩咐,我就怎麼辦。”心裡卻說道:你在上面認識人,人家後面就沒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