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曾告誡關卓凡“不可學年羹堯”,關卓凡是絕不會學年羹堯的——哪有難麼傻呀。但不知為何,勝保生平最愛學的一個人,就是這位被憲宗皇帝逼得一根索子吊死了自己的年大將軍。
勝保督軍入陝,精力不是放在早日平定亂局上,成日價最大興趣,乃是模仿年羹堯之所作所為。
他對品級相同的陝西、河南巡撫行文,不用平行的“諮”,而用上臨下的“札”。幕中的老夫子相勸,勝保振振有辭:“欽差大臣就是大將軍。大將軍節制防區內文武百官,對督撫行文,照例用‘札’, 不論品級。”
這就是年羹堯當年的做派。
勝保和一位副都統在軍務上發生爭執,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他卻勃然大怒,喝令左右拉這個副都統下去重打軍棍。副都統抗聲說道:你我同為二品,如何打得我?勝保大聲道:我乃欽差大臣,莫說打你軍棍,砍你的腦袋都可以!
副都統到底捱了一頓好打,不良於行,指揮不了軍務,只好送回北京。朝野上下,驚駭莫名。
這也是年羹堯的做派。
勝保吃飯,叫做“傳膳”,而且仿得非常地道,每樣菜一式兩份,吃得高興,動不動“傳諭”,賞某親兵一碗,賞某文案一碗。
這還是年羹堯的做派。
有一次,說韭黃不新鮮,居然殺掉了做這個菜的廚子。
韭黃新不新鮮沒人知道,但口味不對、殺掉廚子這種事情,年羹堯也是做過的。
勝保舉人出身,通識翰墨,喜歡自己起草奏摺。但事情壞也壞在這上面。他的奏摺,最愛用兩句話,一句是引漢周亞夫壁細柳故事,“軍中但聞將軍令,不聞天子詔”;一句是,“‘閫以外將軍治之’,非朝廷所能遙制”。
這種話,偶爾說上一句半句也就罷了,他翻來覆去地念叨,為人君者,氣度再廣也受不了。
勝保是忘了周亞夫和年羹堯怎麼死的了。
如果勝保真能打勝仗也就罷了,問題是他入陝之後,毫無作為,凡有接戰,無不敗績,人送花名“敗保”。
另外,勝保漁色、侵餉,也是劣跡斑斑。
按照清制,是不可以攜帶家眷隨軍的,但勝保隨軍的妾侍居然有三十多個!
其中最漂亮的一個姓呂,原是太平天國“英王”陳玉成的妻子。
當年陳玉成窮無所歸,投奔壽州練總苗沛霖。苗沛霖素在朝廷和洪楊之間搖擺,見大局不利洪楊,便把陳玉成縛送和他素有結交的勝保。勝保天上掉餡餅,不但成就擒獲長毛第一勇將之功,還就手接受了陳玉成天姿國色的妻子,雙喜臨門。
至於侵餉,也是勝保的愛好。他既喜歡對督撫用“札”,和人家的關係自然好不了。各省“協餉”常常不能按時收到,軍用已是異常匱乏。他個人享用,偏又揮霍無度,有一點軍費到手,必先花個河干水落。於是屬下官兵,飢寒交迫,離心離德。
地方督撫、翰詹科道乃彈章交上。
有人參他“觀其平日奏章,不臣之心,已可概見”,有人以為“回捻纖芥之疾,粵寇亦不過肢體之患,唯勝保為心腹大患”。
最有殺氣的一個奏章:“春秋之義,‘君親無將,將而誅焉’,況一勝保乎?”
勝保是絕對不能再呆在這個欽差大臣的位子上了,不說別的,他在陝甘一天,賊勢便囂張一天。此時的慈禧和恭王,還念著勝保祺祥政變中的功勞,想把他調入京中,讓他在兵部尚書和內務府大臣這兩個位子中選一個。
兵部尚書自然比較威風,但內務府堂官卻是油水豐厚,勝保奢靡成性,可以用以維持他平日的使費。
兩宮和議政王對勝保,算是苦心孤詣、仁至義盡了。
誰知勝保暴跳如雷,他致信曹毓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