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皇太后,小皇帝打頭,王公親貴、文武百官,一律“跪送”。
午門城樓上,第三次鐘鼓大作。
“外廣場”的一千名軒軍近衛團騎兵,調轉馬頭。五騎一橫列,一隊又一隊,跟了上去。
“太后閱兵”終於成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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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城。北京城熱鬧得跟過年一樣。
“太后閱兵”是“千古未之有也”的盛事,軒軍近衛團則幾乎已被口耳相傳成了天兵神將——軒軍近衛團扈從太后“出巡閱兵”,這個熱鬧,誰不要瞧?
天色尚未破曉,大清門至正陽門,正陽門至永定門。道路兩邊的人群,已是密密麻麻。順天府和步軍統領衙門傾巢出動。維持秩序。
“太后東巡”的隊伍,在北京城內的行進路線。是由大清門而正陽門,自正陽門出內城;由正陽門而永定門,自永定門出外城,然後迤邐而南。
這支隊伍,在北京人的想象中,應該是龍旗蔽日,華蓋相承,花衣蟒袍,翎頂輝煌;滿眼鉞、瓜、斧、鐙,盈耳金、石、絲、竹。太后、皇上“出巡”哎——說書的不是這麼說的麼?唱戲的不是這麼唱的麼?老輩人不是這麼講的麼?
而眼前的隊伍,除了最前邊的兩杆在風中獵獵作響的“軒”字旗外,什麼花樣也沒有了。
似乎應該有些失望——可是,且慢,北京人還從來沒有見過精氣神兒這麼足的一支軍隊!
士兵們都騎在馬上,寒風如刀,人兒和馬兒,卻統統抬高了頭,挺高了胸脯。清晨的陽光照耀著,每一匹戰馬身上都閃著油光,每一個士兵的臉面,都像雕塑出來的一般。
哇哦,真正叫“人強馬壯”!
打橫望過去,馬頭跟馬頭一條線,馬尾跟馬尾一條線,馬背上的人——嘿,還是一條線!
一水兒筆挺的洋軍裝,一水兒閃著寒光的洋槍!
黑頭髮、黃面板,著洋裝、掛洋刀、挎洋槍——可是,比洋兵還精神!
這是“咱們的兵”啊!
這一切,交織成一副充滿異樣魔力的畫面,令道路兩旁的人們如中魔怔。
自禮兵隊出現在距大清門最近的人群的視野中,到最後一隊騎兵馳出了永定門,歡呼聲如同沸騰的海潮,始終迴盪在北京城的上空。中間,還夾雜著無數鞭炮的的響聲。
許多人還自發在門口擺上了香案,朝天禮拜。
拜什麼呢?給聖母皇太后行禮嗎?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這是一種十分複雜的情愫,一時之間,當事人自己也不甚說得清楚的。
洋裝、洋槍,對於這個時代的中國人來說,既烙著屈辱和恐懼的印記,同時,也是威懾和力量的象徵。對於普通的老百姓來說,“洋務”也好,“衛道”也罷,都太“形而上”了,他們看事情,只會本能地著眼於利害相關。當洋裝穿在自己人的身上,洋槍握在自己人的手中,老百姓的潛意識中,會認為“威懾和力量”已為自己掌握。
這個體認帶來的安全感和自信心,令他們欣喜不已,興奮莫名。
更重要的是,他們昨日所聞,今日所見,讓他們相信,這個“威懾和力量”的掌握,不是花架子,是實實在在的。
十九世紀中期,還沒有什麼精確制導、超視距打擊,一支軍隊的戰鬥力,可以說百分百體現在其精神風貌和步操水平之中——反過來說也一樣:一支軍隊的精神風貌和步操水平,基本上決定了其戰鬥力的高下。
至少可以這樣說:一支看上去吊兒郎當的軍隊,未必一定沒有戰鬥力;但一支精神抖擻、整齊劃一的軍隊,卻是一定有戰鬥力的。
老百姓本能的觀感其實是非常準確的。
還有,無數史實都證明了:筆挺的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