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著說道,“你怎麼不看著弟兄們,跑到我這來了?”
話和稱呼都很客氣,然而語意卻帶有一點責問的意思。張勇有些尷尬,也有些不好意思。尷尬的是彼此的身份,不好意思的則是自己似乎有擅離值守的嫌疑——按照上船前的規定,不離開漢口二十里,兵士們不許出艙,因此他應該在艙中照看他的手下。
“在裡面盡看著他們吐,無聊得很。”張勇嬉皮笑臉地說,“老總,我來陪你看看風景。”
“不是早說過了,別再喊老總?你現在是四品的都司了,我只是個七品的知縣,讓人聽了會笑話。”
“是!”張勇做出一副肅穆的樣子,啪的一個立正,接著散了軍姿,指著前方江面上金色的波光,很認真地說道:“老總,這風景真是好,一定出師大吉——你看左邊兒也是金子,右邊兒也是金子,這不註定了咱們要發大財麼?”
“你竟是來給我煞風景的。”關卓凡見他還是一口一個老總,無奈地搖頭道,“好好的意境,被你糟蹋成什麼了。”
意境又是什麼東西?張勇愣愣的,接不上話。
關卓凡自失的一笑,心說我跟這個粗人扯這些,不是對牛彈琴麼?於是問正事:“弟兄們有多少吐了的?”
“我各艙都轉了轉,也就二十來個,有的船還沒開,就吐起來了,純粹是他麼嚇的。”張勇臉上一副不屑的神情,撇著嘴說道:“都是沒用的東西,老丁看著他們呢。”
“胡扯!”關卓凡說完才發覺自己的語氣不對,放緩了聲調,對張勇說道:“這六百人,大都是北方的兵,沒怎麼見過水,頭一回坐船,犯暈也是常事,你該多開導他們才是。”
“那我怎麼沒事?”張勇不服氣地說著,叉開雙腿,掐腰一站,“老總你看我站得多穩?說什麼水上風大浪急,都是嚇唬人的。”
“嚇唬人?”這回輪到關卓凡不屑地笑了,“等什麼時候坐上海船,我看你再說嘴。”
“本來就說好了是到大沽口坐海船嘛,”張勇嘟囔著,“要不是河南巡撫李鶴年非說有匪情,咱們也不至於兜這個大圈子。”
“只當練兵了,我看不吃虧。”關卓凡笑著說,“海船無聊得很,不如江船又穩當,又有一路風光可看。”
“老總,你坐過船?”張勇不相信地問。
“這個……書上說的嘛。”關卓凡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打了個圓場。
“哦,”張勇釋然,又問一句:“咱們多長時間能到上海?”
“快得很,”關卓凡把手一揮,笑眯眯地說,“兩岸猿聲啼不住,煙花十月下揚州。”
*
調到上海,是關卓凡籌謀已久的一件事,他一年前花了偌大力氣,把利賓放到了上海,等的就是今天。
給恭王的稟帖,把恭王嚇了一大跳。等到恭王向兩宮太后一說,又把兩宮嚇了一大跳。
說來也是,一個二品的總兵,要去做一個七品的知縣,滿清開國以來,從沒有過這樣的奇聞,說給誰聽,誰也不會相信。
然而,等恭王把關卓凡的理由向兩宮回明白之後,兩位太后細細一想,竟是越想越有道理,這個上海知縣,倒似乎本就該由他去做。
其一,李秀成新克杭州,兵勢大熾,回頭進窺上海的傳言甚囂,而上海周圍,能打的軍隊基本沒有——曾國藩的湘軍破了安慶之後,正在做圍攻金陵的打算,李鴻章在安慶新募的部隊,也還沒有成軍,因此說“上海無兵”也不為過。上海的大小官員和士紳,盼朝廷的救兵,如望甘霖,就連租界內的領事團,也不止一次發出照會,希望朝廷能夠儘快派兵,加強上海的防務。這種時候,關卓凡願意提調他那一支馬隊,出京馳援,這是振奮人心士氣的一件好事。
其二,上海丟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