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他孃的洋鬼子,對自己也這麼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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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江寧的時候,是薄暮時分。這裡是太平天國的“天京”,泊靠在兩岸的太平軍水軍艦船,重重檣帆,清晰可見,時而亦有大舢板劃江而過。從這裡往下,大多是被太平軍控制的水道,為了不被發覺火輪上乘客的身份,船上的氣氛緊張起來,禁艙令再一次實行,除了幾位五品以上的軍官,可以便裝在甲板上觀望,其餘的官兵,白天都不許出艙。
“先達,你請過來。”關卓凡站在船首右側,沉聲把丁先達叫到了身邊。
“老總。”丁先達畢恭畢敬地來到關卓凡身側。他雖然是五品官,但畢竟是新進馬隊的人,平日裡說話不多,在關卓凡的面前,更不敢象張勇他們那樣隨便。
“我看長毛的水軍,陣容也鼎盛得很,”關卓凡一邊張望,一邊問道,“兩邊的水軍,你都待過,依你看來,如果湘軍的水軍進攻江寧,勝負如何?”
“回老總的話,標下以為,長毛的水軍必敗無疑。”丁先達仍是一副恭恭敬敬的口吻。
“先達,你不用這樣拘謹,有什麼就說什麼。”關卓凡笑道,“入了營,咱們就是一樣的兄弟,我拿你當好朋友看待。你也不必自稱標下,說到底,我只是……”他又想說我只是七品的知縣,但情知說也沒用,說爛了嘴,他們也沒一個人肯認真聽的——自請降為七品,結果帶來這樣儀制上的麻煩,倒是自己始料未及的。於是揮了揮手,示意丁先達說話。
“是,卑職有幾點淺見,請老總指教。”丁先達小時候讀過幾年私塾,從軍之後,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書,因此說起話來,並不粗魯,“其一,長毛水軍喜歡用大船,而且不分戰船與輜重船,連軍用和民用也不分,不僅笨重,而且臃腫;湘軍的船,輕快靈活,不論是火攻還是炮戰,都佔上風。”
“嗯,有道理。其二呢?”關卓凡對水軍一竅不通,一邊看著兩岸太平軍的船,一邊對照著丁先達的話,聽得津津有味。
“其二,彭雪帥是用兵的好手,他的一營水軍只有六百人,打起仗來,每營各擔其事,分工明白。長毛的水軍,一個軍就是上萬人,靠一個軍帥,哪裡統管得過來,何況上面還有總制,將軍,監軍,人人都能說話,因此打起仗來,靠的就是一擁而上,沒什麼戰法,輸得糊里糊塗,就算贏,也是贏得糊里糊塗。”
彭雪帥,指的是湘軍水師統領,那位“書生笑率戰船來”的彭玉麟了。關卓凡點點頭,鼓勵丁先達繼續說下去。
“其三,長毛水軍的船雖然多,裝備卻不行,都是土炮抬槍,水軍中的人,又大多都不能習槍炮之法。湘軍水師的炮,都是曾大人從廣東買回來的洋莊,打起來又準又狠,長毛的水軍,難以抵擋。”
“洋莊是什麼?”
“就是用舊的西洋大炮。”
西洋大炮好,這個我倒知道,關卓凡心想,當初八里橋的那一炮,若不是靠了黃驃馬一擋,自己今天怕是沒機會在這裡指點江山了。
“其四,湘軍水師雖然也受曾大人的節制,但自主行動之權很大。而長毛的水軍只是陸師的附庸,處處受制,就算有一身本領,也施展不開,因此卑職敢說,長毛的水軍必敗。”說到這裡,丁先達臉上居然有一絲痛惜的神色,停頓了片刻,還是忍不住輕聲加了一句:“老總,水師是可以獨立成軍的。”
丁先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