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
帖子上註明“請著便服”,不論這種客氣是真是假,胡雪巖自然都是不敢當真的,依舊袍褂朝珠,一絲不苟。
不過,磕過了頭、行過了禮,因為是“通家之好”,“請換便服”的待遇,胡雪巖就不必再客氣了。
在偏廳去了大帽子,脫了袍褂,換上了便服,重新進入花廳,先給王爺做了一個長揖,軒郡王落座之後,胡雪巖又是一揖,然後才斜簽著座了下來。
關卓凡一瞥之間,已看清了客人袍子上的花樣:用顏色和袍子底色相仿的絲線,繡著梅花朵朵,苞蕾初開,是剛剛綻放的模樣。
這件絲袍,花色看上去似乎頗為“低調”,但關卓凡曉得,京裡一班極講究衣食的旗下貴介子弟,有這麼一種風氣:一日之內,不同時辰,衣飾上的花樣都不一樣,清晨含苞,上午初綻,中午怒放,如果錯了,便會為人恥笑,以為“不上道”。
目下是巳處一刻,正是“初綻”之時。
嗯,看來,這個“時尚潮流”,胡雪巖也趕上了。
“王爺扶危定傾……”
“雪巖,咱們倆是朋友,”關卓凡擺了擺手,“不說這些有的沒的。”
一大篇歌功頌德的話,剛開了個頭,就被關卓凡打斷了,胡雪巖不由得一滯。
他沒讀過太多的書,文縐縐的話,其實說不大來,這篇說辭,是事先反覆打疊好了“稿子”的,還經過了門下清客的“潤色”,被逼得全部吞回肚子裡,頗為難受。
不過,“咱們倆是朋友”這種話,想來王爺不會跟誰都說。胡雪巖聽在耳中,精神一振,打好腹稿不得展布的遺憾,也就不大覺得了。
“我請你來。敘舊之外,有一樣物事,要借你的法眼,一窺究竟。”
胡雪巖趕忙說道:“不敢,請王爺諭示。”
心裡想:什麼物事?
關卓凡喊了聲“來人”。便有一個青衣聽差,捧了一個綢布包裹,趨步上堂。
關卓凡點了點頭:“請胡大人過目。”
聽差微微躬身,將綢布包裹向胡雪巖遞了過來。
胡雪巖趕忙站起,雙手接過。
關卓凡做了個“解開它”的手勢。
胡雪巖將包裹放在椅子旁邊的案几上,小心地解了開來。
一眼看去,胡雪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綢布包裹之中,是一束雪白的生絲。
定了定神,確定自己沒有眼花,胡雪巖想:這不該是生絲——生絲怎麼可能這麼白呢?嗯。是不是洋人弄出來的什麼新鮮花樣?就像“嗶嘰呢”一類的東西?
以手輕觸,他終於確定了:這就是生絲。
可是,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生絲——順滑無比,雪白耀眼?
一時間,胡雪巖腦中轉過了無數的念頭,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了。
胡雪巖臉上表情的變化,逃不過關卓凡的眼睛,他暗暗點了點頭,表示滿意。
“雪巖,你怎麼看?”
“啊?”胡雪巖一驚。從仲怔中清醒過來。
“光墉失儀,王爺恕罪!”胡雪巖說,“我實在是……實在是……呃,我實在是沒見過這麼好的生絲!”
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光墉冒昧,請王爺示下,這束生絲,呃,從何處得來?”
“日本。”
“日本?”
“是,日本有一班人。從法蘭西國,購進了一批新式的繅車,金屬骨架,蒸汽驅動,這束絲,就是用這個新式的繅車繅出來的。”
胡雪巖張了張嘴,一時之間,接不上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