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面步軍統領衙門的馬隊,一共十二支,分屬東南西北四營,以十二地支作為番號。城南的三支,是子,醜,寅,關卓凡原來所帶的是寅字隊,現在統管三支,也還兼著寅字隊的管帶。他進了營,先不去驚擾別人,只把寅字隊沒出更的三個哨長叫了出來。
他升了千總,統管南營馬隊的訊息,早就傳開了。那三名哨長被他喊出來,心想關千總連夜來收保護費了,都忙不迭地往外掏銀子,卻被關卓凡一把攔住:“別來這個!今天我請大家喝酒。”
哨長們大喜:不用交保護費,還有酒喝!連忙帶了馬,簇擁著關卓凡一陣疾馳,來到一家叫“奎元館”的酒樓。一進門,關卓凡就知道這必是馬隊相熟的地方,老闆和大廚都上來招呼,把他們讓到二樓的一間雅座,伺候得極是殷勤。
一名叫張勇的哨長,指著關卓凡,對老闆笑道:“這是我們關總爺,以後城南的地面兒,就歸他照應了。這頓飯,你張老闆請了吧?”
“應該,應該!”胖胖的張老闆一臉福相,笑得眯起了眼睛,“請都請不到。”
這就不是關卓凡的本意了,他搖搖手,說道:“這不成。今天是我好日子,請哥幾個喝酒,哪能讓你張老闆破費。”見張老闆還要說話,把手一擺:“甭說了,心意領了,上酒菜吧,揀好的來!”
“成,成。”張老闆看他年紀輕輕,心裡嘀咕:這不知又是哪個大員的子弟,看樣子不那麼好說話……別是哪兒沒伺候好?想了想,悄悄叫過跑堂的頭兒,交待了幾句,這才下去給他們安排酒菜。
不一會,菜就流水一樣的送上來了,四冷八熱十二個碟子擺了滿滿一桌。酒是小壇的竹葉青,泥封一開,醇香滿溢,四個人觥籌交錯地喝了起來。
當兵的人,酒量好,飯量也大。明明都是用過晚飯才來的,吃喝起來,就好像根本沒有那麼回事。等喝到有六七分酒意,那個叫張勇的哨長,又說話了:“關千總,你的人了得,又沒架子,還這麼仗義,我張勇再敬你一杯!”
“誰說不是呢!”另一個叫額世保的哨長諂媚地笑著,也跟著說,“跟著關哥混,準沒錯。”
最後一個姓丁的哨長,看到人家都舉起杯子了,趕忙也舉起杯子,憨厚地笑著,胡亂嘟囔了兩句。
關卓凡心裡暗笑:我都成“關哥”了……你們誰不比我大個十歲八歲的?難道官越大,年紀也越大?再轉念一想,官場之上,原本不就是誰的官大,誰就是哥麼?要是再大一點,那就是爺了。
第八章 疑似穿越者 (二更)
關卓凡請他們喝酒,一來是表示感謝,二來是想借這個機會,看一看手下這幾個哨長——人在酒後,往往會露出自己真實的一面。
那個額世保,純粹是個拍馬屁的貨,多半沒什麼真本事。張勇這人,膽識是有的,只是亦有些匪氣,若是用對了地方,也自有他的長處。而那個姓丁的哨長,雖然不太會來事兒,但人敦實穩重,勁氣內斂,反倒是關卓凡最看好的一個,慚愧的是,他把別人的名字給忘掉了。
正在心裡這麼評判著,雅座的簾子一掀,跑堂的頭兒進來了,點頭哈腰地陪笑道:“幹喝酒沒意思,張老闆吩咐了,叫小棠春給幾位爺伺候兩首小曲兒。”回身把簾子打起,道:“請進來吧。”
進來的是一位手抱琵琶的姑娘,向幾位客人行了個萬福,淺淺一笑,見得唇紅齒白,額上一抹劉海,烏黑齊整。幾個哨長的眼睛都是一亮,張勇更是笑道:“關千總,這又是你的面子了,棠春姑娘輕易不出條子,這回咱們有耳福了。”
關卓凡心知,這小棠春必是附近哪個清吟小班的歌妓,為張老闆所請來的。他本來就是個樂盲,更不要說這個年代的小曲了,只是不想掃了大家的興頭,心說那就跟著胡亂聽幾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