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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的金色光符,攀附到路乘的金色鱗甲之上,他潔淨漂亮的金鱗轉瞬間變成陰晦汙濁的濃黑,他微弱地掙動了一下,卻難以再站起,黑水不斷蔓延朝上,沒過他的口鼻,沒過他最高的麟角。

地下洞穴,黑水填滿了一切可供躲藏的間隙,商硯書在空中與朱雀激戰,他的手臂臉頰上,不慎沾染上的黑水水珠不斷擴散,漸漸蔓延向整個身體。

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景象,他們一同被吞沒。

路乘墜入一片黑暗的幻境中,跟平安縣的類似,又不同,平安縣的陰翳聚集了方夫人和數十枉死冤魂的苦恨,而此地的陰翳,其間的苦恨又豈能只以萬計。

上回的苦恨像是深潭,這回則是無邊的深海,路乘在海水中被苦恨拖著不斷下墜,他的意識被分化成無數份,墜入一重重苦痛的幻象,也是眾生悲苦的記憶。

他變成襁褓中懵懂新生的孩童,矇昧的意識第一次看到,第一次聽到,第一次感覺到,飢餓,冷熱,痛苦,也隨之而來,他對這陌生的世界滿是恐懼,無助地嚎啕大哭,可無人能理解他哭聲中的含義。

他變成白髮蒼蒼的老者,以柺杖撐著在村屋外緩慢行走,同村的孩童從他身邊經過,打鬧時不慎與他撞在一起,孩童很快站起,與同伴歡笑離去,他獨自坐在地上,數次嘗試,數次失敗,老邁瘦弱的身體滿是無力。

他變成臥床的女子,苦澀的藥味縈繞在屋中,縈繞在這具病骨支離的軀體上,她聽到帷幕後家人低聲的談話,聽到藥材的昂貴,聽到家中日益困苦的窘境,聽到他們無奈地要將她放棄。

他變成剛剛從戰場上被搬下的兵卒,利刃貫穿他的胸腹,滿是傷患的營帳中,軍醫簡單看過他後,便搖頭離去,他睜著眼睛,一點點看著自己的死去。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苦,好苦啊……

路乘的意識不斷下墜,泥漿樣粘稠的陰翳爬滿他的全身,萬千幻境一重重在他眼前閃過,皆是滿目苦楚,可這無數苦痛的呼喊聲中,好像又有一道清冷溫潤的嗓音在他記憶深處遙遙響起。

“生已空苦,動與止苦,為眾苦分,身支是苦,心識亦苦,是以凡人一生,皆在苦海中沉淪,難得解脫。”菩提樹下,路麟像往常一樣,向路乘講經授課,細碎的光透過婆娑的樹影落到他金色的鱗片與經帛上,像是太陽一樣熠熠生輝。

路乘趴坐在一旁,難得地沒有開小差,他抬頭問道:“生苦,死亦苦,那眾生只能在苦海中沉淪,沒有解法了嗎?”

“自然也是有的。”路麟看向路乘,眸光溫柔,“苦海無涯,唯有一法,可以渡之。”

“路乘,若有朝一日你也深陷苦海,你要記住,那是……”

覆滿口鼻,讓人幾乎無法呼吸的粘稠陰翳中,路乘掙扎著抬起一手,猶如負著天傾般的重壓,緩緩向上高舉,他喃喃念道:“我此法門……”

襁褓中懵懂恐懼的稚童,蹣跚無力的老者,病榻上纏綿困苦的女子,傷重不治的兵卒,千萬重苦痛的幻夢中,無數個人,無數個他,無數個我,在此刻一起抬手,用或稚嫩,或蒼老,或病弱,或瀕死的嗓音,齊聲念道:“我此法門……”

“救一切苦……”

黑暗的海水中有星星點點的光亮起,光從其破碎處重新凝現,匯聚到路乘,匯聚到那浪潮樣整齊的人聲處去。

“救一切苦……”

光穿越無數重幻夢,在每一個他手中亮起。

“真實不虛……”路乘每念一個字,手中的光便更熾烈一分,猶如跗骨之蛆般粘稠難脫的陰翳在光照下便似脫水的蛭蟲,不住蜷縮退去。

“真實不虛——!”重疊的人聲下,光以前所未有的姿態盛放,如耀目烈陽,如蕩湧海潮,千萬重苦痛的陰翳幻象在其下如融雪碎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