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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頁

在提到「計劃」這個詞的時候,昭淵帝的眼中劃過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光。

卻聽昭淵帝斬釘截鐵道:「沒有人生而有罪。」

他有些疲憊般重新坐了回去,抬手揮了揮,於是剛剛湧入的內侍又眼觀鼻鼻觀心地退了出去,將御書房的門重新關好。

傅時畫幾乎以為這場對話就要到此為止了。

但長久的沉默後,昭淵帝突然慢慢抬起了頭,眼中有了某種奇異的光。

「吾兒,別怪朕。朕只是不甘心。如果總要有人來試著邁出這一步,那麼朕願意做這個前驅,而你作為朕的兒子,天賜天生道脈,便也理應由朕邁出這一步。」

傅時畫有些愕然地抬頭看去,卻見昭淵帝分明還是那副疲憊目光,方才的那句話彷彿是他的幻聽。

他下意識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右側肋骨,微微擰了擰眉。

再抬頭的時候,卻見這一次,昭淵帝的目光是真的緊緊鎖在了他的身上。

準確來說,是他捂住身體的那隻手上。

「父皇?」傅時畫試探問道。

「吾兒可是有什麼身體不適?」昭淵帝倏而問道。

傅時畫想到了什麼,頷首道:「近來確實常常感到此處有些痛楚,也召太醫看過,並無不妥,想來過幾日便會好,讓父皇擔心了。」

昭淵帝卻深深皺起了眉。

傅時畫落在寬大朝袖下的手,也隨著他的皺眉輕輕攥緊。

因為這樣過分的關注,已經足以佐證一些事情了。

此前難以分辨的真實與虛妄在這一刻,有了過於明確的答案。

是真的。

他近乎茫然地想。

確實是真的。

昭淵帝很快徹底屏退了左右,再將他帶去了那位國師的庭院之中,他清晰地再一次見到了那些黑斗篷人,被某種秘法攝住了心魄,再次躺在了那張石桌上,被檢查了一番。

黑斗篷人啞聲道:「融合得很好,並無問題,陛下多慮了。魔神大人會對這具軀殼滿意的,陛下的功勳與貢獻也將被所有魔族銘記於心。而我們的承諾,也一定會兌現,還請陛下放心。陛下將登上大崖王朝真正不朽的王座,吞併被割裂出去的修真域,君臨天下。」

昭淵帝輕笑一聲:「拭目以待。」

傅時畫的意識清醒卻又模糊。

他記得每一個字,縱使被抹去……亦或者說篡改了記憶。

——就像上一次被換掉那根肋骨時那樣。

回東宮的路上,下起了雨。

雨很大,傅時畫卻拒絕了宮官的傘與馬車,孑然一人走在這樣的雨中。

分明是幻境而已,他的手中也分明依然握著淵兮,但這一刻,傅時畫卻清楚地知道,這就是真實。

那一刻,傅時畫彷彿分裂成了兩個人。

一個是被抹去了記憶後,依然與昭淵帝父慈子孝的傅時畫,一個則是知曉了這一切卻寧願不知道的意識。

這世間只有一種所謂的真正不朽,又或者說接近這樣的不朽。

——成為修真者,再無限逼近長生境。

修真界不允許享受了全天下煙火供奉的傅氏血脈君臨王座,不允許由一人獨霸世俗且長久不換,因為這必將走向腐朽與「不可控」。

可每一位皇帝都夢想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修真域這樣割裂出領土的行為,這樣武力遠遠凌駕於凡俗之上,翻手為雲,覆手便可滅一個王朝於吹灰之間的力量差距,卻也從來都是每一位皇帝戰慄的噩夢。

這本就是分立,且不可調和的矛盾。

傅時畫能夠很快地想通自己的父皇陛下所有的動機,也終於明白了自己此前仿若幻聽般的那句話的真實含義。